这事毕竟关系到一家人明年的吃喝,还没等苏父说话,苏缜就抢先接话道,“爹这两年在外上工忙碌,我去就好。”
窦氏白了孙儿一眼:“家里这么多闲人,哪儿就能用到你?再说了,这农活起码要十几日的功夫,你就那三天两日的假,哪里能耽搁得起。”
一听这话,苏缜登时低下头来,半晌后才闷声道:“我不去了。”
窦氏一时愣住:“不去什么?”
“不去……学堂了。”
除了看过人物番外篇的苏宜外,屋中的其他人都异口同声:“为何?”
“不为什么……”苏缜不知想到了什么,语调中尽是说不出的烦躁与不安,“我就是不去了,你们想去的话自己去好了!”
说罢,也不等几位长辈追问,赌气一般地拿了两块烙饼和一碟酱菜回房,重重关上了门。
苏父气得直骂“逆子”,苏母则开始哭着怀念起了大儿子。
“要是浔儿还在的话,我也就不指望你了,去个学堂都这般不安宁,叫我说什么好。”
苏家有个据说读书识字样样都强的大哥,只是一样,身体不好。苏宜穿越过来时苏浔便已早早过逝,但对于苏家父母来说却是白月光一般的所在,就连一双弟妹的名字也都是这位大哥所起。
窦氏毕竟年长,见得事情也多,并没有苏家夫妻这般一惊一乍,只道是小孩子在学堂不如意闹脾气,哄一哄就好了。
苏宜没有参与这场战局,只是安静吃掉祖母夹过来的肉片和鱼块。
她而今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对于优质蛋白来者不拒。
等父母情绪平静之后,苏宜才搁下筷子,缓缓开口:“也许他在这方面没有天分,我行,让我上吧。”
送女孩子去学堂读书可是十里八乡闻所未闻的事情,苏家夫妇一时惊讶到忘记了答话。
窦氏则在第一时间瞪大了双眼盯着苏宜,再没想到她这样一个女娃,不过被家里人宠了几日,竟然心大到要抢弟弟上学的机会,开口便要劝上几句。
苏宜看祖母这脸色就知道没啥好话,抢在她之前开口出声道:“而今是二弟不愿再去学堂,束脩却已交到了年底,还有小半年的光景,若是没人肯去,之前的交的学费也要一并打水漂。祖母您先别忙活,等爹娘想好了决定谁去学堂之后,再说我也不迟。”
窦氏顿时也无话。
毕竟是孙子犯浑在先,要说也该先说他,苏宜只是提出来自己的解决方案,并无多少不妥。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父又将目光投向了女儿:“你为什么会想要去学堂?”
苏宜这会儿自然不能说出是为了日后再朝堂立足这话出来,便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道:“从前听祖母说京中世家大族娶亲总要识文断字的姑娘,我想着若是能比旁人多一些学问,兴许就能许个好人家,也能让家里过得好一些。”
不管在哪个时代,跨越阶级对于百姓来说都有着很大的诱惑。
苏家夫妇费心费力托举儿子读书,存的便是想让他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的心思,但如果儿子实在不争气,女儿顶上去也未尝不可。
可即便如此,苏父依然没有给苏宜肯定的答复,只道开学还要再过三日,容他想想再说。
近一个月来家庭成员最全的这顿团圆饭却吃得异常沉闷,几人心思都不在吃饭上,几位长辈离席时饭菜依然剩了不少,苏宜便将余下的饭菜拨在碗里,给苏缜送去。
这段时日的学校生活让苏缜心中难受得紧,回家之后面对着长辈们希冀的目光,只觉越发别扭,有种一肚子有苦说不出的窝火。
但即便如此,对于这个会直接上手修理自己的姐姐,他多少还是有些怕,听到苏宜敲门的声音后,还是第一时间打开了房门。
他手头不宽裕,也没有叫车,硬生生靠着一双脚从县城走了回来,这会儿肚子也的确饿得厉害,对于苏宜带来的饭菜自然来者不拒。
苏宜看的直摇头:“好好的热菜不吃,非要用这些残羹冷炙。”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苏家是老房子,隔音相当一般,苏缜的房间又靠近饭厅,即便提前赌气回屋,父母和苏宜的对话依然一字不落地落在了耳中。
他低头整理好碗筷,才对着苏宜缓缓开口:“姐,你不用为了我的事情为难,替我去学堂念书。大不了我再念上半年,不叫家里亏了之前交的束脩便是。”
“这有什么为难的?”苏宜故作轻松道,“不过就是上学而已,你之前留在家中的书册和文章我都看遍了,也没觉出有什么难的,我是女子,有这样的机会能去学堂长长见识本就难得,父亲前日还说打算将我送往私塾念书,你若打定主意不去学堂,咱们换换便好。”
苏缜想起学里同窗们的无端攀比,授课先生戴先生的阴阳怪气,县丞小舅子家公子想和自己“交好”不成,对自己的带头孤立……根本不该是苏宜一个女孩子该经受的东西。
对上苏宜澄澈的目光,苏缜有些艰难叹气道:“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毕竟明德书院那个地方……还是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