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走上前去,并没有找目标任务付大人说话,毕竟这些京城里来的大官都惜命,不会贸然让她靠近自己。
苏宜缓步走上前去,找到落在最后的那个护卫,用付大人能够听清的声音对他道:“民女有东西要交给前头那位老爷,还请大哥帮忙转交。”
说罢,不待付大人回复,便福身道谢后快步离开。
其实她一开始也想过要给门房代为转交,这样就不用每天过来“偶遇”,免了好一番辛苦。
但想起前些日子贺景辞没少抱怨自家门房婆子做事懈怠,连他和母亲的吩咐都不听,若是将册子交给这样的婆子又没有足够多的好处,对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概率是不会把书册交给付大人的。
她前世就是这样的性子,邮件发完之后要再检查一遍邮箱的已送达,标书也要亲手交给甲方看着对方收下才能放心,这次也是一样。
临行之前苏宜用余光看到付大人已经开始询问收了册子的随行,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毕竟就文中的时间线而言,皇帝要在明年要开一届恩科,今年一定会严抓科举舞弊违规等一系列案件。
若是付大人像原文中所写的那般负责,定然能够从书中找到线索,查办上元县衙帮着段文翰隐瞒户籍科考之事。
****
付大人回到书房刚刚更衣完毕,便听得外头有不轻不重的敲门生产传来,他抬头道了声“请进”,就见得贺大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清隽少年进来。
那少年走上前来,依着小辈礼数对他见礼。
贺大人在一旁介绍:“这是盛译家大小子,祈安,咱们从前见过的。”
一听说是故友之子到访,付大人当即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拍了拍盛祈安肩膀,道:“几年功夫不见,这孩子都长这么高了。上次青州相见时,你父亲还说等不日回京后,要拿他那坛藏了二十几年的状元红来喝,这一晃几年过去了,酒也没见到一滴,好在把你盼来了。”
他们三人是当年国子监的同窗兼同科,这些年关系一直不错。
盛祈安闻言也道:“家父接了您的来信后还在说起了此事,道是请您得空一定要去扬州喝上一杯。”
说罢,他将一本蓝色册子取出,递到付大人手上:“世伯要的东西,我替父亲送来了。”
付大人看清那册子后神色一变:“你此行一路过来,没惊动什么人吧?”
“没有。”
“能把这本账册搞到手着实十分不易。”贺大人叹道,“于知府背后还站着恪王,幸而有你父亲出手相帮,否则付兄这次巡查能不能顺利交差还是两说。”
说话间,年轻的随从敲门请示后走了进来,对着站在屋子当中的付大人道:“大人,这书小的已经查验过了,并未有什么不妥。”
之前赵大人去巡视江西时有年轻女子送的锦盒中藏了毒虫毒药,其他朝廷官员听说此事后也变得越发小心,就算只是薄薄的一本书册也要仔细检查后才交到大人手里。
随从退下之后,贺大人才对着好友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付大人道:“方才巡访归来之时,一个小娘子来送的,就在你家门前。”
贺大人出声打趣道:“说是微服查访,看来还是走漏了消息,都有人送礼送到了你跟前来,没准还是什么难得的名家孤本,快翻开来瞧瞧。”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付大人道,“圣上去巡视京畿都会走漏消息,何况你我。”
说罢,他翻开书册,发现只是一本基础款的科举条例和事项规范,甚至都不是精装版本。
两人都心中纳罕,不知这个送书人唱的是哪一出。
盛祈安想了想,道:“是不是那姑娘想说的话却不方便写出来,就藏在条例当中。”
付大人翻开书册逐页浏览了一番,果然在书册二十页前后的地方有笔墨的标注。
标注出的内容一为三代之内不能科考的职业及情形,二为科举考试对于考生户籍提报的要求。
“这人是想告诉我们,上元县科举的参试考生有什么问题?”贺大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大抵如此。”付大人眯了眯眼睛,“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也的确是个通透人。”
这人大概掌握了一些信息或证据,但碍着考生身份不能直说,所以才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如此将状子递上来,的确能够做到不留任何痕迹,他这个接受状子的巡查官都不知状告之人的身份,被告就更不可能知道,也不会对那姑娘打击报复。
盛祈安站在一旁,看付大人翻书之时有花瓣顺着书页落下,大概是书的主人生怕付大人看不到标注,拿来做书签的。
八月金陵城菊花开得极盛,而这枚花瓣饱满鲜活,状如金缕,大概是送书人精挑细选后搁在书页,这会儿却孤零零的落在地上,只消贺大人稍稍挪步便会被踩到脚下。
盛祈安心中升起了一种隐隐的不忍,随着时间一点点拉长,心中情绪越发强烈,最终还是认命般的低头捡起花瓣,握在了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