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回荡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奇怪而诡异的律动,带着一股古老而潮湿的气息,明明青天白日,却好像堕入一切黑暗中最为黑暗的一点,好像立于庞然巨物之下,却像瞎子一样一切未可知。
这种黑暗仿佛来自地底深渊,浸入骨头,把骨髓都染黑。
梅宁望向天空中某处,感觉什么事情正在酝酿,就要发生。
他于是摸索着穿行于群神之中,想要走到最前面。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惊得所有人循声看去——
只见一人脑子爆开,脑浆和血雾喷溅开来,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雷神只觉得后心一亮,毛骨悚然。
“死……死人了!!!”
一声惊雷炸开,电闪雷鸣中,只见从合虚山中央缓缓升腾起一个巨大的东西,密密麻麻长满了腿,在灰扑扑的绒毛中蠕动,伴随着一呼一吸,发出节律的颤动。
“那是什么东西?!!!”
颜新在半空中也回头望去,看见那个诡异的怪物,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群神中开始出现骚动,不安与恐惧如疯长的野草蔓延。
“怎么回事啊?完全没有接触,怎么会这样?”
“我们守得死死的!怎么可能!就在我旁边突然炸开?!!!”
就在颜新愣神的刹那,她先是感受到一道十分霸道凌厉的刀风,只来得及回头一瞬——
那一瞬间她感到几道神力同时护住了她,还有一声凄切的悲鸣,似乎来自天上的大虫,她感到十分奇怪。她认出来那神力,是哇哇和霏陌,没有梅宁,因为梅宁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这些微弱的神力并不能让她在那瞬间被保全,大刀还是避无可避地砍了下来,颜新下意识伸手一挡——锋利的刀刃切过手腕,劈断肩膀,那少年神情狠厉,大刀在空中转了个弧度,往回一挑,将她从膝盖一分为三——
底下群神倒吸了一口凉气。
颜新在空中晃了晃,喷涌的鲜血如同瓢泼大雨,哗啦淋在正下方werwer叫着仰望颜新的小比身上。
在最开始那几秒钟,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痛,只是看着自己四散的手臂和小腿死沉地从空中坠落,其中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学神的寒剑,觉得很是怪异。
而后才是痛彻心髓,她张大嘴,喉咙开始发癫一样痉挛,啊啊地抽动着,滚烫的眼泪合着喷溅的热血,双行并下,看起来已经痛得神志不清。
她从半空中重重坠落,哈哈大笑:“哈哈哈!梅宁,太好了!你是瞎子,我是瘸子,还养了个小疯子,我们三子之家,明天能一起出道了!小比最矮,让小比站C位!”
这样说着,她陡然想起了陈熠然的话。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不要娱乐化苦难。这是不人道的。你就没有同理心吗?”
滚落的眼泪被急坠的风吹凉,滑到耳畔,有些痒。
她牙都要咬碎,大叫起来。
我去他妈的幽默,去他妈的人道,去他妈的同理心!!!
痛在我,泪在我,血流在我,偏偏笑不准我?凭什么?
视线里小比一下一下努力的叼起她的一只手臂,想拖到她身边。
但是,等等——
她此刻才感受出来,除了哇哇和霏陌之外,还有一道陌生的神力,最强悍,最炽热,也最执着,温和地护着她,在大刀落下以后,还在治愈她的伤口,因为她不认识,所以一开始也没有察觉。
她重重掉在地上,又被地表的反作用力速速弹起,很快又再次落下,因为没有手脚,所以哗啦啦从山坡滚下去,一个绣花小荷包从她身上掉出来,落在不远处。
她面朝土地,嘴啃着黄沙,作为一个人彘滑稽而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天空那只大虫。眼泪哗哗地流。
为何砍我双臂,削我双足,又予我神力,愈我伤口?
她疼得大喘气,咬牙切齿,目光在周遭逡巡,忽然定在不远处的绣花小荷包上。
黑衣少年还高高在上站在蛇身上,无动于衷地睥睨着她。
但是颜新想起来了。
阎王爷说过的话——
“还有这个,大还丹,等你濒死的时候,你就是手断了,脚断了,舌头都没了,也一定要像顽强的蚯蚓一样扭到大还丹跟前把它吃掉!只要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