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天上神仙还少,于是乎,我们酒神大人一入天宫,尚未学习,便身居清要。
琐事一了,当即跳下凡间,正巧滚进自己那掀开的棺材。
她一袭红衣,在棺材里跟自己的尸体面对面,赶紧爬起来,捋一捋两缕头发,扯一扯衣领,眼睛咕噜噜一转,从棺材里爬出来,撑着棺材边缘把脑袋往灵堂一探,嘿嘿一笑:“爹,娘,我活了!”
不仅活了,还活得最久。亲手给她父母儿孙养老送终,每一个人临死前都依依惜别道:“等我投完胎,你一定要再来找我重聚的!”
等送到重孙女的时候,她已经记了字典那么厚的名字,要去找人家团聚了。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能这么个办法,真的一个个去赴约,往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那岂不是这辈子全被套牢了?
她当即决定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当晚回家,特意在院中打坐,等到家中人都回来,她悄悄捏诀,顿时腾空而起,风吹云卷,电闪雷鸣,一瞬白发乱飞。
她故作沧桑道:“今我有所感,顿悟大道,受天召,飞升为仙,与汝永别。”
随即“咻”的一声,闪上了南天门,自此不管家中事。
起先还会照着本子上的记录,挨着去找约定过见面的亲人朋友,后来一想,反正孟婆汤一喝一了百了,谁知道她到底去没去?
要知道自从她飞升以来,宗族庞大,最远的旁支都来沾关系,更别说她朋友遍天下,哪里见得过来?
于是她特意跟孟婆达成约定:她每月给孟婆带些天宫的仙露,孟婆呢,遇到她的亲朋好友,就多给一碗孟婆汤,以防意外想起和她的约定——
毕竟与神之约牢固不破,可持续三生,来世某一日忽然记起也是人间常有的事,但是两碗孟婆汤下去,那就没有后顾之忧啦。
总之我们酒神大人一生顺风顺水,被天宫众神推着去梅宁神殿找颜新是平生第一件违心事,一直憾憾至今。
现在衣角被大蛇粘液腐坏,又是一桩伤心大事了。
不过好在梅宁对婆娑山比较熟悉,在她哀悼自己的衣角时,已经找到了婆娑山青铜牢的入口。
青铜树扎根于整座婆娑山岩体,虬枝盘曲的树根交织网络,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牢笼,明湫尚在时,青铜树根在山体内根根灵活,可随其心千万变化。
而明湫身死,这树牢就僵死了,困在其中的大蛇也就不能逃脱。
梅宁和尘芥本以为是有人在密集的树根强行打碎一个豁口——
但是没有。
梅宁伸手探测山体,树根没有断裂损坏之处,神力虽则微弱,却源源不断地循环流转。
只是……
他倏然睁眼!
青铜牢笼的南方自然分开了一道二十米见宽的门!
他叫上还在痛惜地扯自己裙摆的酒神。酒神不敢多使法力,生怕什么时候把颜新那滴血耗尽了,于是提着裙摆,踮起脚,一路跑过去。
这酒神天上人间向来都是拈轻怕重的,这时也站在梅宁身后。
梅宁以神力虚化山体,露出大门,率先走进去。
那大蛇逃脱给山岩钻了一个九曲八折的甬道,甬道表面全是致命的粘液,地面更是积起粘液沟渠。
梅宁一挥手,在沟渠之上铺了一层冰面,酒神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一个不慎就脚滑摔了个狗啃屎。
酒神:“……”
此乃她人生神生第三个大苦!
“我说小梅宁,你就不能把这路上铺点沙子吗?冰面多滑你不知道啊?能不能多为长辈考虑一下?我这把年纪,身子骨也不年轻了,摔成这样,你不会愧疚?”
梅宁道:“我如今法力也被压制得厉害,只能用神力,变不出沙子。”
但是他想了想,铺一层厚雪应当也能有效防止脚滑,大手一挥,冰面就覆盖上了皑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