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两步,伸出双手,闭上眼,拂过自己额头。
那朱碧色的神纹空前明艳地显现出来,化作一方薄脆琉璃般剔透的冰雪。
那是真神的神格。
尘芥眸子微微睁大,他猜到梅宁想做什么,上前想阻止,然而他法力尽失,根本无法靠近。
“梅宁。梅宁!你——”
尘芥眼睁睁看着神格在梅宁的神力下被寸寸震碎,化作一缕缕的神蕴,随他指尖指引,流转于颜新的周身,哑然。
这一幕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以至于他几乎觉得,神明救人,就像桃树开花结果一样,是生来就知道怎么去做的。
但是这么多年,他一次又一次问,从来没有谁回答——
“疼吗?”
梅宁没有答话。
像蘩一样,像每一位这样做的神明一样,都只是摇摇头,仿佛此举只是掸一掸衣袖的尘灰那样简单。
可是震碎自己的神格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呢?到底如何?疼或不疼?忍或不能忍?
他没有办法抓着那些先神的衣角追根究底地问,他那时候太小了,小到仿佛永远只能牵着蘩的袖子,站在他身后。
可是梅宁是他看着长大的。
“梅宁,疼吗?”
——“疼。”
梅宁说。
“很疼。很疼。忍不下,不欲生。”
尘芥失语,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蘩。
梅宁收回手,几滴眼泪滚落下来,睫毛微垂看着颜新,光洁的额头已看不出任何神纹的痕迹。
神格入体只片刻,颜新就悠悠转醒,茫然四望,好半天眼神才聚焦,看见守在塌边的人:“梅宁?你怎么啦?又哭啦?”
梅宁摇摇头。
颜新伸手拂了拂他眼角的泪痕,好像有点不明白。
梅宁忽然将头埋在她身上,颜新抱住他,有些无措,只能拍一拍他的背,茫然道:“你到底怎么啦?”
梅宁拼命摇头,忍住哽咽说:“你不要再……这么倒霉了。也不要习惯倒霉……你知道我……我很……”
“你很怎样?”
梅宁在她怀里颤抖着沉默片刻,说:“很想你能幸福。”
颜新恍惚了一下,莫名觉得他刚刚其实不是想说这个。
但她注意力很快被自己身上的感受吸引走了,昏睡之前她明明浑身上下都撕裂般疼,现在却好似痊愈了一样。
她下地走了两步,脚步甚至比受伤前还要轻盈,失血带来的浑浑噩噩也没影了。
她觉得十分稀奇,笑道:“天哪,梅宁,我还以为我死定了!你们神仙也太牛逼了!你呢?你把我带走,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呀?快给我看看!”
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检查梅宁,梅宁面色略有些苍白,握住她的手:“没有。我很好。”
颜新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一抬头,看见不远处床边坐着一个陌生人,剑眉星目,穿着古时候习武之人常穿的那种黑色紧袖长衫。
床上还躺了一位,颜新一眼就倏然怔住,仿佛被摄魂了一般。
那位只是静静躺着,便足以令日月失色,星河黯然,明艳非凡,又合着静穆的悲悯,周身都流转着盎然绿意,让人感到他每一寸血管里都涌动着勃勃生机。
“这是……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