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见走马灯里自己写卷子的身影,从小学写到初中,初中写到高中,大学终于不写卷子了,大学写论文,写不完的论文,打不完的比赛,投不完的简历,面不完的……
哈哈,投不完的简历真正紧跟的是——收不到的面试,和拿不到的offer。
现在好了,还有还不完的债。
她半空中加速下落,突然,不知道从哪凭空降生一股疯狂卷涌的风雪,如漩涡般包裹住她,失重感霎时被轻飘飘地荡碎,缠绵中只有一股冷冽清苦的香气异常清晰。
颜新心中一惊,下意识挣扎,但那雪虽然来得温柔,却禁锢住她无法挣脱。
她就这样在风雪的裹挟下缓缓落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那如浪的雪花纠集着交织成一个人形。
人想死是一回事,遇到超自然现象心生恐惧又是另一回事。
比如颜新之前就听闻某男子欲跳河轻生,不料在河中央遇见一条水蛇,屁滚尿流地游回岸边。
所以她此刻虽然想死的心不假,但是活生生地白日撞鬼,她吓得踉跄倒地,翻过身,手脚并用往外爬,也是十分情有可原。
可是没爬两步,她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从右肩传来一道透骨的寒气,隔着冲锋衣和层层夹袄,冷到了肩头的骨缝。
她牙齿颤抖着往右肩一瞥,只来得及匆匆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苍白修长。
她亲眼见着那手微微一使力,淡色的青筋分明了一瞬,紧接着她就被掀翻过来,四仰朝天,对上了一双宁静而冷淡的眼睛。
就在这瞬间,太阳点亮了雪山最高的峰尖,从希伽卡瓦峰顶渐渐化开的金橙色,在山体沟壑下如同海浪一般波光粼粼。
雪山对面,络绎不绝的旅客不远千里朝圣而来,有人为青春,有人为自由,流泪或惊呼,举起手机狂拍或静静凝望,那五彩经幡围住的观景台上人声鼎沸,终究是为了这一刻震撼的日照金山。
——却皆然不及眼前这双眼睛,十分明净,眼尾微拉,宛若垂泪。
他皮肤苍白,面容周正近乎肃穆,额头有一道朱碧色神纹,不见悲喜,不知欲望。
但是这种如同天边月般的疏离最多保持了十秒钟,这位不知是鬼是妖的东西,在看清她整张脸的瞬间,眼中的宁静被某种诧异撞碎了。
虽然颜新觉得这么说有点自以为是,但她真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惊喜。
她心想,太好了,看来我背后是大有故事,希望我也是什么隐世家族多年以来都在寻找的遗产继承人,刚好托付这位来找她。
果然映衬了颜新的猜想,那人仔细打量她之后道:“真的是你!”
颜新大喜!
然而紧接着他又道:“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不对,等等!“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一向是怀着血海深仇的对家才能说出的话啊!
她刚刚背负上巨额负债,遇上有仇的神神鬼鬼更是死路一条,本来就想死,现在更崩溃了,哇哇大哭道:
“都说了一辈子了一辈子的事!父债都不子偿,上辈子就算我挖了你祖坟,我肯定也在地府里劳动改造过了!你还要怎样!”
一想到自己指不定在地府里油煎了多少年,颜新顿时更心酸了。
然而这位便宜仇家看起来有点涉世未深,凭借少得可怜的人世经验,对她这段话大致做了一番阅读理解后……
还是不太明白,于是单刀直入道:“我是梅宁山神。你上辈子是我害死的。我对你有愧,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
颜新闻言,死鱼眼转了一圈,垂死病中惊坐起!好一个一波三折,是仇人,但是是好仇人!
此刻这个好仇人正绅士地蹲在她身边,身形颀长,白金藏袍,衣领和袖口是浅金色的,阳光一照,泛着日照金山一般粼粼的粉橙色,只是看一眼,心中就莫名变得纯净。
经过刚才那一遭炫酷的悬崖救生活动,颜新丝毫不怀疑他是神仙。不过尚且要对他的能力进行评估。
她就最紧要的问题道:
“你可以变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