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舌头好似打了结:“你…你…我……”
段沉玉强忍着痛,长眉微蹙,声音愈发低哑:“宁娘子,勿动,容我来解。”
宁禾此刻脑中浑沌一片,依言应道:“好,你快些。”
段沉玉再次勉力撑起几分,先解开了小臂处的纱结,继而灵巧地寻到那些纠缠之处,未用蛮力,只顺着纱缕纹理,将那层层叠叠的轻纱从二人身上细细解脱。
指尖偶尔不小心碰到她腕间、颈侧肌肤和腰身,段沉玉便低声道一句“失礼”。
终于从纱帐的束缚中脱身,段沉玉扶着床沿缓缓站起,气息略显紊乱。
宁禾则如获大赦般从地上一跃而起,“我去寻大夫!”
她头也不敢回,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迎面吹来,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却丝毫没能驱散那股热气。
宁禾站在船舷边,深吸了几口带着潮湿水汽的冷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才感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一些。
她定了定神,快步去找随船的大夫。
待她领着大夫回来时,扯下来的纱已经不见了,沈玉换了干净衣裳靠在床头。
大夫仔细为段沉玉检查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叮嘱道:“郎君伤势不轻,万不可再乱动,需得好生静养。”
送走大夫,舱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段沉玉掩唇低咳一声,率先打破沉寂,两丸黑玉眼珠映着烛火,光华流转:“方才唐突了宁娘子,是玉之过。”
宁禾正欲去取枕边剑,闻言动作一顿,脊背微僵,随即起身故作洒脱地摆了摆手,“意外而已,江湖儿女,不必拘泥这些虚礼。”
段沉玉看着宁禾泛着淡绯的耳尖,唇瓣微动,终是未再言语。
只余舱外水声,悠悠荡荡。
*
夜色渐深,两人扮作夫妻,只能同榻而眠,中间隔着一条薄薄的被衾作为分界。
烛火熄灭后,舱内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浅淡月光透过窗棂,在水波反射的粼粼微光中,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
宁禾平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平躺睁开眼,望着朦胧的帐顶发呆。
夜里视觉变得朦胧,其他感官就异常敏锐。
窗外水流声,舱外的脚步声,被衾的摩擦声,枕头的窸窣声……以及沈玉清浅的呼吸声。
侧睡时耳朵贴在枕头上,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吵得她睡不着。
更不用说她还能隐约感受到沈玉的体温,和他身上淡淡的兰草香。
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宁禾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眼,在心里数水饺。
老花说失眠数水饺就能睡着。
一个水饺,两个水饺,三个水饺
……两百个水饺。
宁禾数饿了。
她怒而坐起,心说老花骗人,明明越数越清醒。
段沉玉也一直没睡着,看到宁禾猛地坐起来,他温声道:“宁娘子,是出何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