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动作熟稔,勾线手稳。
钱画匠走过来在她身后看了一眼。
朱颜假装不晓得他在身后来过,很快就将剩余的半幅线稿勾勒完毕,正式上色。
搁下勾线笔,另取了一支没用过的小羊毫笔。
这次依然是用笔尖轻蘸调制成淡曙红色的颜料,沿着瓣根往上晕染。
每染一层,就停下等干防止溶纸起毛,等干些再蘸颜料,再下笔,一层一层叠加。
分染好,等干透,再将颜料加水化地更淡,蘸整体罩染,使眼色更平衡,画质更统一。虽说重复又枯燥,但这样晕染后才显得层次分明,颜色清雅又显质感。
最后花瓣边缘处留白显通透,再用浓藤黄色点出花蕊,就算成。
主要的两朵花头上色结束,接下来就是叶片和枝干。叶片部分分别用花青加藤黄一点点调到适合,先将颜色上好,剩余的再多加了些藤黄调匀,继续上老叶,以达到老嫩差异。
最后用赭墨勾完枝干,再调了一点茜草红,在枝干下端点缀了两条小鱼,灵动活泼。
整幅画画完用时小半个时辰。
还是太慢了,朱颜想,或许是多日不练习,手都生疏了。
她有些后悔没能把自己那一套绘画的东西带走,都是她用习惯的,尤其是勾线笔,还是当初咬牙花了八十文特意买的。
不过那时候她心灰意冷,还不晓得自己将来去哪里,命能保住都算不错了,这些身外之物也不重要,于是都送给了彩玲。
短暂地回忆完,朱颜就丢开这些,继续手上的功夫。
从旁边的一堆灯笼胚里取来一只,开始给灯笼面上勾线。
其实经验老道的画工是不需要勾线就能在灯笼上作画,不过朱颜不是,因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步骤走。
灯笼上作画比平面作画最难的点在于灯笼是有弧度的,在勾线的时候要随时注意左右平衡点,因此每勾一笔就得停下来左右细看,然后再继续下一笔。
如此时间就又拉长了一倍。
等到王掌柜过来查看两样,已经到了下晌时候了。
钱画匠捏着灯笼左右细看,点评说:“到底是没做过,还差点意思。”
“你从前在哪儿做工?”王掌柜没看灯笼,反而拿她的画仔细瞧,“看着不像南边的手艺。”
乔大舅说是给林三婶一个面子,让同村媳妇过来看活,实际上心里觉着村里来的,就算是牙子手里买的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一定适合他的灯笼铺子。
毕竟铺子里的工人不是扎灯笼的就是画灯笼的,要么能吃苦,要么手艺好。
扎灯笼的要手工活快好无毛刺,糊灯笼得平整无褶儿,画灯笼的要精细,工钱都不低。
乔大舅不觉得朱颜能胜任,因此并未让人给王掌柜多说什么,王掌柜也只晓得今日会有个小娘子来找活,别的一概不晓得。
朱颜并不骄傲得意,反而笑的谦虚,言简意赅地解释,“从前在汴京里伺候过人,府里请过女先生,跟着讨教的。”
钱画匠闻言就凑过去看纸面上的画。
王掌柜看她一眼,这才同钱画匠错开,放下画纸拿起灯笼端详,片刻后道,“倒是比画纸上略差一些,用时也长。”
朱颜面上略红。
不过王掌柜却道:“你还没吃午饭,不如先回去,等明日一早你过来,我再跟你说工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