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家里还需要老二挣钱和种地供应老三读书,他是绝不会主动招呼这一声,因此语气很是僵硬。
邵远被点名,才抬头看他:“爹,您这是什么意思?要赶我媳妇走?”
他语气奇怪,似乎要发火,可偏偏神情很是平静。
邵父对于他这样的神情语气有些感到不快,语气下意识就重了些:“你这是质疑老子的意思?”
邵远就说:“既然是爹的意思,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和颜娘已经是夫妻了,爹要赶她走,也就是赶我走。”
“若是村里人问起来,爹要如实说才行,别让我和颜娘莫名背上不孝的污名。”
邵父脸色一变,“腾”一下站了起来,盯着邵远说:“你真要为了她忤逆你爹娘?还是你大了翅膀硬了,生出了想分家单过的心思,所以才弄得家里不安生?”
谁家儿子要是先提出分家单过,在村子里就能和“不孝”俩字一辈子挂上,人说起都是戳脊梁骨的。
邵父不相信邵远早就存了这样的心。
他很了解这个养子,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如此想,只有可能是朱颜来后才在背后撺掇的。
毕竟这么大了才娶媳妇,睡了两觉被女人迷了心说出几句糊涂话来也不奇怪。
他就压下火气,好言好语劝:“要是你觉得舍不下新媳妇,等过两日朗哥好了,让你娘再给你看门亲事,这次找个好门户的闺女,好好的办亲事热闹,不委屈你。”
娶村里或是隔壁村人户的闺女肯定会花用一些,笼统算算至少约莫十几两银子。
不过如今用的钱左右到时候都能被邵远挣回来,当下割肉花点钱安抚他也不算什么。
邵父心里盘算的好。
可邵远却没有面露喜色,也没打算迎合他的意思,“爹,我没说过要再娶媳妇,我的媳妇就是颜娘,换不了别人。”
邵父冷不丁被他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杨桂花听明白了,顿时阴阳怪气起来,“听见没,这就是你抱回来的好儿子!咱们邵家把他养到这么高壮了,就不听爹娘的话了。”
“到底是养的不如生的亲,咱们给别人养儿子,反倒头还落不下一句好话!该!叫我贱,当年非得接这个烫手的活!”
邵近跟着拱火,“还把主意打到三弟身上了,只怕是想利用三弟作文章呢!”
邵堂向来是邵父邵母的心头肉,话赶话到这,邵父也忍不住了:“老二,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儿子,可到底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你怎么能打你三弟的主意作怪?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是后悔当年抱你回来,早知道该找户人家将你送出去,也算是我尽了心……”
朱颜一直观察着邵远,见无论说什么他都并不算反应激烈,可唯独听到邵父说这句话,他终于脸色白了几分。
果然还得是最亲近在乎的人,才晓得刀子往哪里捅最让人疼。
看着邵远高大却又格外孤寂的身形,朱颜抿抿唇,觉得自己应该替他说两句话,若是不然,他真是太可怜了。
然而正想张口,周四娘忽然闯了进来,一屋子人除了背对门的邵远,都朝她看过去。
周四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邵近没好气地说:“有事说事!”
周四娘就赶紧说:“钱郎中看完了,说是请爹过去。”
邵父不耽搁,立刻起身过去,其他人也跟着出去。
朱颜凑近,拉了拉邵远的袖子,“没事吧?”
邵远脸色惨白,僵硬地摇摇头。唯独神情从方才的愧疚渐渐转变为了一丝坚定。
随后两人也跟着出去听钱郎中怎么说。
人多,加上朗哥方才因为哭累睡着了,钱郎中就从东屋出来,留了莲花在屋里守着,在院坝里和众人说话。
附近几个村都只有这一个郎中,谁家头疼脑热的都靠钱郎中,因此邵父不敢怠慢,就请他去堂屋坐下吃茶。
钱郎中看了看天色,已经是要黑了,就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说完还要回家去,吃茶耽误事。”
饶是如此,周四娘还是细心地端来了水请钱郎中吃。
钱郎中吃了水,将病情以邵家人能听懂的话说了出来:“就是扭到了脚踝,加之孩子太小,膝骨等本就没长好长全,摔得重了些,也就将膝骨内里的筋给摔裂了。”
“我方才已经给他施了针,用小棍上了夹板,也教了孩子娘推揉手法,只要让孩子少走动,过三四个月就好了。另若是能去城里抓两副桃红四物汤外洗,则好的更快。”
说着看了朱颜一眼,补充道,“还好你家二儿媳妇及时查看了情形,又赶了这么远的路来请我,否则这孩子的腿要耽搁医治不说,还得多花钱。”
这话一出,说得几人都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