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听到这样一番解释的母亲面色古怪,对此表现得将信将疑。
在她的两个孩子之中,更加平凡的儿子显然在生活中受了她的更多关照。会哭闹的孩子可以获得更多点心,同理,更叫人操心的那个孩子自然也更叫人挂心。
精致的贵妇人说不出什么太温情的话。
久我太太精心涂抹唇彩的嘴唇抿起,保养得当的面容微微僵硬。女人犹豫半晌,最后也只是底气不足地劝说:
“小幸,别总太针对隼人……他毕竟是你哥哥。”
“我知道的,妈妈。”
久我幸并不反驳。她从善如流地应声,面上笑眯眯的,对母亲的叮嘱照单全收。
话虽然说得这样好听,行动上却不见有多听话。
久我太太见状不免叹息。
她向来是一个顽固又有些要强的女人,可在面对女儿时,却总是力不从心。
女人生长在咒术师家系中,却没有生得术式,咒力也低微。
记忆之中没有父亲存在,母亲也在她少年时病逝。据说母亲有着优秀的溶解术式,在家族中也堪称特殊,然而自己作为她的女儿,却未能继承半分这项天赋。
在这样的情况下,家中待她已算宽和,可在那种家庭中,她的成长体验也绝对说不上好。
在那个家里,总有太多不该叫常人窥见的隐秘。
那里有拿人命当燃料填充的秘术,也有以血肉精神为养料的秘法。
有某日忽然将自身制成咒具的亲长,那张拉伸变形、不再亲切的脸孔在器具周身游走,扯起嘴角朝她嘻嘻而笑。还有闭门不出数十年,据说自愿坐镇家中忌库的老人,每日夜里自对方栖身处传来诡异嘶吼与凄惶之声,即便堵住耳朵,也仍叫人无法逃离。
因有这样的成长经历,久我太太实在是太过清楚,这些有咒力的术师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她沉默,不再说更多话。她的女儿反而因此像是感到些许困惑,眨动沉黑的眼,歪头盯着她多看了一会。
久我幸偶尔会观察母亲的举动。
在这个家庭里,母亲作为自咒术师家系中逃离的非术师,算得上是一个较为珍贵的学习样本。
她如何生活,遇事时有怎样的举动,值得学习之处数不胜数。
至于各方面都更接近常人的哥哥隼人——考虑到对方自中学开始逐渐堕落的生活状态,这个本可以学习的目标,如今只能说是不提也罢。
幸的这种针对女性长辈的观察与学习或许可说成果斐然。
靠这些成果,她在多年校园生活中一贯表现良好,并未露出太多破绽。
久我幸在学校里自然地做着品行优良、才学兼备的优等生,与同学们保持不远不近的友好关系,偶尔在霸凌与复仇的小剧场中,充当为受害者提供指点的旁观角色,可说是充分享受着无波无澜的平静生活。
而在家庭生活里,她当然也会是一个听话的好女儿。
顺从母亲的心意,驱除缠绕在久我隼人身上的诅咒并不困难。
当那些满含怨念的残渣被暴力扫除,长兄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动。但出乎意料,青年却没有如预计一般清醒过来,在幸的注视下,一度被祓除的诅咒很快卷土重来,灰黑的污秽再度袭上昏迷中的人的身躯。
“咦?”
幸略微挑起眉。
到了这时候,她才终于有了兴致,站在青年床边多看了两眼。
这仔细的两眼让她看出了些门道。左右此刻父母都不在侧,黑发少女再次出手驱逐诅咒时的动作仍然慢条斯理,咒力涌动却粗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