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文康帝不知道太后给齐王投毒。
她的儿子年岁还小,经不得这些,所以烟太后从不曾提,只打算自己在死前为儿子铲平最后一块挡路石。
烟太后正想找个理由推拒了去,就听文康帝道:“儿臣带着皇后一起去见皇叔。”
烟太后想了想,放心了。
烟令颐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孩子,从她生出了一个儿子开始,她就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培养一个妻子,没人比烟太后更知道烟令颐是什么样的性情。
烟令颐一身忠臣骨,是愿意为大晋赴汤蹈火的,烟令颐还是文康帝的妻子,是皇后,理所应当为文康帝操心奔走,她手里的担子,也该让烟令颐去接了。
“我儿有孝心。”烟太后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轻轻地颤:“是好事,且去吧。”
又说了两句话,文康帝起身告退,烟太后含笑点头,目送她的儿子离开。
她的儿子离开时,烟太后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高处向下望,她怜爱的望着她的儿子踏出幽暗寂静的大门,走入一片金闪闪的光芒中,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只要她的儿子过得好,她死了也快活。
当夜,帝后二人邀齐王于观星阁一叙。
——
观星阁地处皇城东处,且有些来头。
先帝早些年爱夜观天象,常宿于观星阁,先帝年长季横戈二十来岁,从小就将季横戈当成儿子一样带着养,先帝宿于观星阁,季横戈就也宿于观星阁。
后来,先帝病逝、季横戈长大,才搬出观星阁。
观星阁因此而寂静冷清,少有人去,堪比冷宫。
观星阁对于季横戈来说,像是一场旧梦。
今日,帝后邀季横戈于观星阁品酒观星,季横戈一眼望去,就觉得这两个人不怀好意。
文康帝在他眼里是个草包废物,跟他虽然有叔侄之名,但因太后仔细看管,所以二人来往甚少,交情淡漠,烟令颐在他眼里是太后的狗,太后指哪儿烟令颐咬哪儿,这俩人邀约他,能有什么好事?
季横戈便想,难不成是太后下药不成,准备派人来一场鸿门宴?
到时候只等着摔杯为号,便从地底下钻出来五百个刀斧手,将他细细的剁成臊子了。
季横戈被激出来了三分血气。
他退无可退,已无需再退,若是他们二人今日非要他的性命,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
当夜,季横戈摆驾观星阁。
兴许是知道齐王不爱吵闹,所以今夜席间伺候的人极少,只有几个宫女在一旁端酒。
季横戈环顾四周。
阔殿高阁,朱檐金柱,柱上蜿攀着花灯,其上放着的不是烛火,而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黑夜中散发着熠熠光泽,照亮整张大殿。
宴席设在前殿内,只摆了一张宽大的桌子,他与帝后相对而坐。
细细的扫过每一处房梁与檐柱,最后,季横戈的目光落到对面席面上。
他血缘上的侄子和侄媳正端坐在对面。
“皇叔病重,侄媳与圣上都十分担忧,此次请符而回,愿皇叔平安康健。”说话的是烟令颐。
季横戈与烟令颐之间十分陌生,两人根本不相熟,今日也是头一回坐在一起饮酒,季横戈抬眸看她时,隐晦谨慎的打量她。
烟令颐圆面凤眼,头戴朱锦凤黛,身穿雪色绸缎端坐在案后,脊背挺拔端正,跪姿也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双腿并拢、坐在圆盘单脚杌子上,而是两腿分开、与膝盖同宽而跪坐,整个人并非是坐着的,而是板正的跪着,这是标准的武夫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