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跟了他几十年,他视作最忠心、最得力的心腹……
正是这个人,将他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和盘托出,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撕得粉碎!
剧痛再次猛烈袭来,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碾碎。他眼前阵阵发黑,办公桌、文件、陈列的摆件……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模糊、扭曲变形。
不行……他不能倒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那只在空中无助乱抓的手,拼命地伸向办公桌上那部白色的座机电话……
话筒里立刻传来了秘书的声音:“董事长,请问有什么吩咐?”
“……”
陆政国张大了嘴,颈部青筋暴起,拼命地想要吸入空气并挤出一点声音,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破碎不堪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听筒那头,秘书等待了片刻,未得到回应,语气带上一丝迟疑:“董事长?”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话筒别勉强抓住又无力滑落时,与桌面碰撞发出的轻微磕碰声。
最终,他身子一歪,整个人毫无支撑地从办公椅上栽倒在地。
就在他身子一歪,整个人毫无支撑地从办公椅上栽倒在地的时候,引擎的低吼声响彻地下车库。
车库通往地面的出口处,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仿佛触手可及。
口袋里的手机仍在持续震动,一下接一下,固执地撞击着他的腿侧,连接着车载蓝牙的中控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提醒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暗下,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灭不定。
可他的目光却直视前方被拥堵车流覆盖的街道,表情沉静得近乎漠然。
雨点终于开始零星地砸落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一个个迅速晕开的水痕,雨刮器机械的摆动声规律地响起,在一片沉寂的车厢内,与那再次响起的手机震动声,交织出让人心烦气躁的背景音。
四十分钟后,陆邢周来到壹号叠墅。
他站在书房的保险柜前,里面东西不多,最上面,静静躺着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信封。
五年了。
这封信他看过无数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早已刻入骨髓,每一次看都像是拿一把刀在他从未愈合的伤口上再剜上一刀,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将它锁在这里,像囚禁她抛弃他的罪证。
可当所有的真相揭穿,所有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才知道,锁着的竟然是父亲对她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还有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当事人。
不知者不罪?
不,就是因为不知情,才更加罪该万死!
就在他指尖刚刚碰到那粗糙的信封边缘,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来电依然显示是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
原本想挂断的动作,最终还是迟疑地按了接听。
“陆总!”秘书慌乱又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传来:“您终于接电话了,董事长、他、他晕倒了!”
然而陆邢周的声音却冷得像冰:“晕倒就送医院,这种小事也需要向我汇报?”
“不是的,陆总!”秘书急得快语无伦次,“已经送到医院了!但是、但是刚刚医生下了……下了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
陆邢周展开信纸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眉心倏然拧紧,然而他目光落在信纸上,那熟悉的、属于虞笙的笔迹,此刻在他眼中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意味。每一个字的转折,每一笔的勾勒,似乎都透着当年写下它们时,那只手的颤抖、绝望和被迫的屈辱。这不再是一封绝情信,而是一份血淋淋的认罪书,控诉着他父亲犯下的罪恶。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瞬间涌起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他甚至没有听完秘书后面的话,直接打断——
“找王诚!他不是一直担任紧急联系人吗?让他去签。”
话音落下的瞬间,保险柜柜门被他“砰”的一声推上、锁死,几乎是同时,他挂断了电话。
仿佛将他对父亲的那点血脉之情彻底切断。
第68章
米兰
自从那日听林菁说起母亲对着全家福流泪的反常后,虞笙的心就始终悬着。她刻意放慢节奏,留出更多空间,等待着,期盼着母亲或许会主动问她些什么,关于过去,关于父亲……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母亲的表现却格外平静。她依旧会温和地对她笑,会在天气好时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会吃光她准备的饭菜,但对待她的态度,和之前记忆混沌时并无明显不同,仿佛那日的泪眼婆娑只是林菁的一个错觉。
这种平静,反而让虞笙心头那根弦越绷越紧。
傍晚,把母亲送回诊所后,虞笙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忍不住对身旁的林菁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母亲其实已经想起些什么了,只是……她故意不想让我知道?”
林菁正收拾着桌上的茶杯,闻言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哪有母亲想起自己的女儿了,却不肯相认的道理?这说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