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周承渊高踞御座,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毫不掩饰脸上的赞许之色,微微颔首,方才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
“凌川!你竟敢屡次辱及公主殿下,我要与你决斗!”孤冥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沸腾的杀意与屈辱,踏步来到场中,冰冷的眼神如利刃直指凌川。
凌川挑眉,语带嘲讽,“这就是大和的武士道?文斗玩不起,便要动刀兵?”
“休逞口舌之利!你若还有半点武将血性,便与我一战!生死勿论!”孤冥激将道,试图以决斗之名行斩杀之实。
风卷残云,天光渐明。昭雪的笛声如溪流穿石,在通冥塔顶回荡不息,那一曲轻快小调仿佛携着春意,自北地群山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九处共鸣桩感应到这频率,齐齐震颤,蓝花在各地悄然绽放??极北冰原的冻土裂开细缝,一朵微弱却倔强的蓝花探出头;东海渔村的浪尖上浮起一圈光晕,像是有人在梦中低语;西南瘴林深处,千年古树的年轮忽然转动一圈,渗出晶莹泪珠。
而最异变之处,仍在南方。
那场诡异暴风雪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阿糯一行被困于冰原边缘的断崖之下,寒风如刀,割裂帐篷。她抱着布偶熊蜷缩在角落,听着外面呼啸的笛声,心头一阵阵发冷??那不是普通的风雪之音,那是**昭明**的旋律,是《归途引》的前奏,是他当年离开书院时吹奏的最后一支曲。
“不可能……”苏梨紧握光丝,脸色苍白,“昭明祭酒早已随归途门关闭而消散于虚无,他的神识不该再出现在现世。”
“可这频率……”摩罗耆闭目凝神,“纯正、古老、带着祭礼的庄严。这不是模仿,也不是残留记忆投影,而是**活生生的情感共振**。”
莲迦举起魂灯,灯火摇曳中映出一道模糊身影:一袭玄袍,长发束玉冠,手持一支断裂半截的白玉笛,立于风雪尽头,背对众人,似在等待什么。
“他在等钥匙。”莲迦低声说,“他不是回来接我们,是在等第九盏灯点燃。”
阿糯猛然抬头:“第九盏?可你们不是都说,九枚晶石已分发完毕,九位音使各执其一?”
“是九人出发了。”苏梨眸光一闪,“但‘第九灯’未必是指第九人……或许,是指**最后一颗觉醒的心**。”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那行巨大脚印再度延伸,每一步落下,便有一朵蓝花开在冰层之上,花瓣透明如琉璃,内里竟封存着一段段微弱的记忆影像:婴儿啼哭、少年离乡、老者垂暮……全是人间最平凡却又最珍贵的瞬间。
“这些……是母亲的记忆。”阿糯忽然哽咽。她认得其中一幕??五岁那年,她在雪地里跌倒,娘亲蹲下为她系鞋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那一刻的温暖,她本以为早已遗忘。
可如今,它正从冰花中缓缓溢出,化作暖流涌入心间。
“原来……‘归途再启’不是让死者归来。”阿糯喃喃,“而是让生者**重新看见爱**。”
与此同时,通冥塔顶,昭雪的笛声陡然一转。
原本轻快的节奏忽然沉静下来,化作低吟浅唱,如同大地呼吸。他察觉到了??南方那股力量并非敌意,而是一种**呼唤**,一种跨越生死界限的牵引。父亲留下的门,并非通往过去,而是通向未来某个尚未开启的节点。
而那个节点,需要九种纯粹情感共同点燃。
他取出玉符,只见“归”字炽热如火,新浮现的文字再次变化:
>**“第一灯:悲而不堕(林霜)
>第二灯:信而不疑(苏梨)
>第三灯:忍而不折(摩罗耆)
>第四灯:听而不惧(莲迦)
>第五灯:护而不争(阿糯)
>第六灯:耕而不怨(东海农夫)
>第七灯:守而不弃(戍边遗孤)
>第八灯:悔而能改(叛军老兵)
>第九灯:愿而不求??待燃。”**
昭雪瞳孔微缩。
前八盏灯已在人间点亮,唯独第九盏,尚无归属。
“愿而不求……”他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忽有所动。这不是牺牲,也不是执念,更非报复或救赎,而是一种**无条件的给予**??不期待回应,不计较得失,只为一人、一地、一念,甘愿燃烧自己。
这样的人,世上能有几个?
他忽然想起林霜临别时的话:“只要你活着,我就没有真正失去。”
那是爱,却不索求回报;那是痛,却选择成全。
可她已是第一灯。
那么第九灯,又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