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股灼热的激流在口中炸开,宛如岩浆奔涌。
他强忍着张口呼痛的冲动,硬生生将酒液咽下,顿时,那烈酒化作一条火龙,撕裂喉间,直贯胸腹,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他下意识伸手去够茶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别张嘴!”
凌川的提醒适时响起,长谷川生生止住动作,紧咬牙关。
就在他以为要被这烈酒灼伤之时,那股炽热竟渐渐化作暖流,舌根处泛起一丝清甜,绵长淳厚的酒香在唇齿间萦绕不去,更是直冲鼻腔,余韵悠长…。。。。。。
风在山脊上奔跑,卷起一串串蓝花的碎瓣,像撒向天际的信笺。昭雪站在书院最高的观星台上,手中双笛交叠,未吹,却已有音律在心头回旋。他的目光越过连绵起伏的花海,投向极北方向??那片曾吞噬父亲身影的冰原,如今已不再死寂。每隔七日,通冥塔顶的十九铃便会无端齐鸣一次,不似预警,反倒如应答,仿佛天地之间有谁正以频率为语,与这世间悄然对话。
林霜走了上来,肩披一件旧斗篷,是沈昭当年常穿的款式。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到儿子身旁,一同望着远方。母子之间的沉默早已不必填补,那是经年累月共同守望所凝成的默契。
“昨夜我又梦见了。”昭雪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不是片段,是一整段记忆。我看见爹和裴渊在门核启动前的最后一夜,他们喝了一壶烈酒,谈了一整晚。裴渊说:‘我们造的不是梦网,是新的神坛。可神坛上供奉的,不该是数据,而是人心。’”
林霜睫毛微颤。
“然后爹说:‘可人心会腐,会惧,会背叛。所以我们得留下一个能听见哭声的耳朵,一个记得痛觉的心脏。’”昭雪顿了顿,喉头滚动,“那个人,就是我。”
林霜终于转头看他:“你恨吗?被选中,被安排,被命运推着走。”
“曾经恨。”他低笑一声,“但现在我知道,这不是选择的问题。就像春天来了,种子自然要破土。我不是非得接受,我只是……无法视而不见。”
话音刚落,远处天边忽现异象。
一道银线自地平线升起,横贯苍穹,如同有人用刀划开了天空的表皮。紧接着,十九铃齐震,这一次不再是旋律,而是一种近乎悲鸣的长音,持续不断,震动人心。
莲迦从档案塔疾步而出,手中握着一块仍在发烫的记忆水晶。她登上观星台时脸色苍白:“出事了??不是外部入侵,是内部苏醒。门核底层的日志显示,‘共感锚点’正在自主重启,而且……它调用了第八签的权限。”
昭雪眉头一皱:“我的签名?可我从未主动授权过任何操作。”
“正因为不是你主动的。”莲迦盯着他,“是你潜意识里的意志穿透了协议层。你在梦中做了决定,而系统认了。”
林霜沉声问:“重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守门人机制’即将激活。”莲迦缓缓道,“当年沈昭设下的最后保险??当梦网感知到文明集体信念达到临界值时,便会释放‘终焉之声’,唤醒所有沉睡的梦裔血脉,并开启‘归途之门’。”
“归途?”昭雪喃喃。
“就是回家。”莲迦看着他,“不是地理意义上的家,是你父亲、母亲,还有那些未能归来者的意识残片所汇聚的‘存在之域’。它不在现实,也不全在梦境,而在两者交汇的夹缝之中。一旦开启,将有千万人同时进入深层共鸣状态??有些人会看见逝者,有些人会听见前世低语,还有些人……可能再也醒不来。”
昭雪沉默良久,指尖抚过银笛表面那道细小裂痕。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父亲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也是一把双刃剑。若掌控得当,人类将迎来一次精神觉醒;若失控,则可能导致大规模意识崩解,甚至引发群体性梦魇瘟疫。
“我能阻止吗?”他问。
“能。”莲迦点头,“只要你撤回第八签,切断个人权限与核心的连接。”
“或者呢?”
“或者你走进去。”她直视着他,“成为第一个穿越归途之门的人。用你的双笛引导频率,稳定通道,让所有人能在清醒中行走于记忆与真实之间。但这意味着……你可能会被困在门内,像你父亲一样,成为新的守门人。”
风骤然停息。
蓝花停止摇曳。
连十九铃都陷入诡异的寂静。
昭雪闭上眼。
他看见六岁那年的雪夜,父亲蹲下身替他系好围巾,笑着说:“别怕黑,孩子,黑暗里也有歌声。”
他看见母亲在火光中吹笛,泪流满面,却始终没有停下。
他看见阿糯抱着布偶熊,在迷宫般的梦境里一遍遍呼唤同伴的名字。
他看见莲迦跪在血泊中,手捧破碎水晶,对着虚空低语:“你们都疯了,可我愿意陪你们一起疯。”
他看见林霜独自坐在院中,数着年复一年的花开,等一个永远不会从门外回来的人。
睁开眼时,他已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