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绾春尚在熟睡时,穆书愿先醒了。
朦胧视野里,映出她恬静睡颜。双颊晕着绯色,唇瓣微弯,连睡梦中都透着欢喜。
忽见她长睫轻颤,锦衾下的身子轻轻舒展,像只猫儿般慵慵伸了个懒腰。
穆书愿不自觉地眉眼柔和,唇角微扬。可下一刻,他猛地想起什么,浑身一颤,倏地坐起身。
昨夜……事后他寒毒发作,昏死过去。幸好姐姐还未醒。
他得走。立刻。
他匆匆套上那件旧白襕衫,落地系腰带。身后却传来一声迷糊的呓语:“文郎……”
穆书愿背脊一僵,不敢回头,靴底生风,瞬间掠出了房门。
胥绾春揉着眼坐起,歪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疑惑地喊:“你去哪儿?”
心里生怕与他分开,她掀开被衾,急追而去。
洞窟中不辨日月,外头仍漆黑如墨,泣露草间泛着幽幽蓝光。胥绾春边喊边追,不觉已穿过茂密竹林,到了深渊边缘,一头撞进个高挑女子的怀里。
她看也不看对方,只瞥见那抹白衣没入洞窟暗处,急得连声唤着“文郎”,就想从那女子肩下钻过继续追,却被对方一把拎住后领提溜起来。女子衣上红线翻飞,乱拂过她的脸颊。
胥绾春四肢乱摆:“老虔婆,放开我!”
阴婆婆提着她前前后后打量,语气诧异:“情毒……就这么解了?”随即懊恼,又转为邪笑:“他怎么帮你解的?说与婆婆听听,嗯?”
胥绾春耳尖蓦地通红,朝她胸口又踢又打,骂道:“老虔婆!满脑子腌臜勾当!我为何要如你的意!松开!松开……!”
阴婆婆“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婆婆本是想教你体会真正的快活。这下倒好……”她为难地摇头,“‘欲’没学会,情根反倒扎得更深了。”话音未落,手忽地一松。
胥绾春猝不及防跌坐在地,爬起来就要往前追。身后的女子却气定神闲,悠悠提醒:“他不会回来啦——”
胥绾春身形一顿,不理她,仍要追去。
阴婆婆不紧不慢地道:“他若真能随心所欲来见你,又何必等到昨夜才现身?”
胥绾春猛地转身,眼圈通红地瞪着她:“是你拘禁他!”
阴婆婆轻笑出声:“瞧瞧,百年前的万妖之尊,如今为了个男人,倒成了个蛮不讲理的爱哭包。”
她转身踱开,懒懒理着衣上红线,轻叹:“我早说过,世间五毒八苦,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胥绾春听不进她的话,倏地拦到面前,厉声质问:“你说,是不是你!”
阴婆婆垂眸看她,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心爱的玩物,任她闹腾:“是……又如何?你又能拿我怎样?”
胥绾春琉璃般的灰眸顿时水光潋滟,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但见一道碧影自她袖中闪出——怀青藤凌空劈作数道,如一张绿网直扑阴婆婆!
然而绿影中红痕微闪,阴婆婆的嗤笑竟从身后传来:“怎么,生气了?还是因为个男人?”
胥绾春猛地回身,挥藤再攻,声音带着哭腔:“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泪珠随动作纷纷洒落。
阴婆婆红影连闪,每次都在藤蔓及身的刹那堪堪避开。她眸中掠过一丝赞许,从容道:
“好个春丫头。早就听说百年前的妖尊春娘无所畏惧,越战越勇,仙门百家闻风丧胆。
“没想到,就算成了个贫弱孤女,还是这般不知收敛。”
话音未落,胥绾春攻势一转,身体却骤然悬空,又被阴婆婆拎住了后领。
“要是心里不总装着个男人,”阴婆婆轻叹,“就更好了。”
胥绾春泪流满面,四肢乱甩:“放开我!放开我!”裙上红线被钩得纷飞乱舞。
阴婆婆无奈一瞥:“急什么?想见穆文,待你道成之日,自然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