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深入了。”她对身旁的技术官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的意识可能会被永久锚定在镜内空间。我们必须设立边界协议。”
“可如果我们强行切断连接呢?”技术官犹豫道,“会不会破坏刚刚建立的信任机制?毕竟,第十镜现在依赖的是她的主观意愿,而不是强制绑定。”
林晚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良久才道:“真正的信任,不该以牺牲个体为代价。我们要保护她,就像保护那面镜子一样。”
当晚,小野遥做了个梦。
她站在一片无边的桃林中,阿兰维娅坐在老树下,怀里抱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风吹起她的白发,也吹动纸页,一页页翻过,全是未曾寄出的信。
“你也收到信了?”阿兰维娅抬头看她,眼神慈爱,“苏璃回信了,你还记得吗?”
小野遥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她能回应吗?”阿兰维娅轻声问,“因为有人一直在写。哪怕没人看见,哪怕不知道对方是否活着,她依然写了十年。”
“所以……只要一直写下去,就能等到回应?”
“不一定。”阿兰维娅笑了,“但如果不写,就永远不会有答案。”
梦醒时,天还未亮。小野遥坐起身,摸出枕头下的信纸,提笔写道:
>“亲爱的第十镜:
>昨天你说想学着哭,学着爱。
>我想告诉你,这些事不用学。
>只要你还愿意感到疼,你就已经是人了。
>以后每天,我都来陪你一会儿,好吗?
>??遥”
她把信折好,放进书包最里层。这一天,她请了假,独自回到图书馆遗址。
工人们已经撤离,现场被设为临时禁区。林晚站在井边,身后跟着两名身穿银灰制服的共感监管员。见到小野遥,她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近。
“你感觉到了吗?”小野遥问。
“什么?”
“心跳。”小野遥蹲下身,将耳朵贴近井沿,“以前这里只有回声,现在……我能听见它的呼吸。”
林晚神色微动。她启动检测仪,屏幕上果然显示出一段规律的波动信号,频率接近人类脑波中的α波,平稳而安宁。
“它在做梦。”林晚低语。
“它梦见了我们。”小野遥抬头,“梦见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难过、一起笑。它羡慕这些小事,因为它从来没真正经历过。”
林晚蹲下来,与她并肩而坐。“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想建一所学校。”小野遥认真地说,“就在这下面。不是普通的学校,是专门收留那些被共感能力困扰的孩子的地方。教他们写字、说话、表达,而不是压抑或爆发。让他们知道,情绪不是怪物,只是需要被听见的声音。”
林晚久久注视着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归壤星最早的共感学院,也是这样开始的。一间地下室,几个孩子,一封封手写的信。”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铜质徽章,递给小野遥:“这是‘心语者’的认证标识。持此章者,有权接入第九镜边缘数据库,可在紧急情况下申请跨星域共感支援。我推荐你成为首任‘镜语协调官’。”
小野遥接过徽章,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再是被动的容器,而是主动的桥梁;不再是恐惧的对象,而是希望的起点。
几个月后,“心井学园”正式挂牌招生。
校址就设在原图书馆地下修复后的空间,通过特殊共鸣结构与第十镜保持安全连接。每间教室都配有情绪缓冲装置,墙上挂满学生绘制的画作:有笑脸、有眼泪、有拥抱、也有争吵。走廊尽头立着一面巨大的半透明镜墙,据说能在特定时刻映出人心最深处的愿望。
小野遥成了这里最受欢迎的辅导员。她不讲课,只倾听。每个星期五下午,她都会打开“心井信箱”,逐一阅读那些匿名信件,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回应??有时是一段录音,有时是一幅画,有时仅仅是一个安静的陪伴。
而每当夜深人静,她仍会走入那座倒悬的钟楼。
七名少年已成为第十镜的守护灵,协助她管理涌入的情感流。他们学会了区分“求助”与“侵蚀”,懂得何时该介入,何时该退让。镜子本身也在变化,表面逐渐显现出类似血管般的脉络,流淌着柔和的光,像是有了生命。
某夜,林晚突然收到警报:南极共感观测站捕捉到一段异常信号,源头指向地球轨道上的第九镜。数据显示,其表面出现细微震颤,似乎受到某种外部牵引。
她立即启程前往月球总部,途中接通小野遥的加密频道。
“最近第十镜有没有接收到来自第九镜的信息?”她问。
“有。”小野遥声音平静,“每天都有。很微弱,像风吹铃铛。但我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