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极度礼貌地说:“我已经有恋人了,我们关系很好。您这么好,一定会找到最好的,我会一直把您当朋友。”
洪敬尧敏锐地察觉到了叶满语气里的警惕与疏离,前些天的好关系好像一下就远了十万八千里,客气得要命。
他有些不适应:“我们也可以做最好的朋友。”
笔记本后面那一页藏着韩竞和叶满的约定,他也可以和叶满约定。
他应该不适应,从一个笔记本里哪能了解一个完整的、确切的人呢?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叶满百科全书,叫韩竞。
韩竞在的话肯定明白,这是叶满典型的因为缺乏拒绝经验和恐惧陌生关系的回避自保举动。有了这个反应,就说明这个人给他造成了极大压力,以后,这个人越是对叶满有想法,叶满跑得越远。
“如果您来内地,我和他会一起欢迎您。他很好客,您是我们的恩人,他也会好好招待您。”叶满攥紧背包,低下头,委婉地说:“而且,在我们那里,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男朋友,再见。”
说完,他越过洪敬尧,向外走。
码头上停了一辆奢华的加长林肯,叶满不确定地走过去,车门开了。
穿着西装的司机为他拉开门,接着,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姑娘下车,笑容甜美地说:“请上车,嫲嫲在等你。”
叶满紧张地攥紧手,鼓起勇气,抬步上车。
车上只坐着一个老人,穿着讲究,头发花白,面容慈善,并没有资料上看起来的那样严肃、杀伐果断。
“你就是叶满?”莫青笑呵呵地问。
叶满连忙说:“是。”
粉裙子姑娘上车,关好车门,车缓缓开出。
叶满没有多寒暄,因为他不擅长。他拉开自己的背包,从夹层里拿出从海岛带来的东西。
车内灯光通明,像移动的房子,视线很好。
那位老人展开那张红纸,隔着几十年,这张金兰谱上的名字依然在心里刻着,她眼睛里含泪,说:“她还好吗?”
叶满:“最近有点嗜睡。”
他见到了莫青,心里激动,努力保持冷静,恭恭敬敬说:“本来该来的是她的小孙子,可是他年纪还小,我替他过来见您。她很想念你们,如果您有话对她说,就写一封信,我明天回福建带给她。”
莫青连忙问:“她有小孙子了?她结婚了?”
叶满:“没有。”
老人:“那……”
叶满抬头看她,说清楚前因后果:“她认了一个女儿,但那个女儿已经失联,又收养了一个小孙子,今年读高一。现在他们住在一个海岛上,因为她年纪大了,小孙子正休学照顾她。我上岛后的一天,她看着以前的老照片,对我说假如照片上的人能走下来就好了。所以,我来了香港。”
老人有些哽咽,说:“她为什么和我们断了联系?”
叶满:“当初她给您回过信,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被退回,其他两个人也在她辗转生活的过程中失联了。”
“嫲嫲。”那个姑娘轻轻拍着老人的肩,安抚她。
可莫青很激动,甚至哭了出来:“好孩子,你快给我讲讲她的事。”
叶满犹豫一下,低头歉意地说:“我今天签注到期,要回内地了,行李在酒店,可以回酒店的路上聊吗?”
莫青:“好,把她的地址告诉我,我订机票过去。”
叶满:“……”
车向大路开动,他模模糊糊意识到,时间抹不去深刻感情,比如孟芳兰之于莫青,比如侯俊之于韩竞。
可像那些叶满从前紧抓不放的感情,仿佛流沙,风一吹就走了。
现在呢,假如自己失联,若干年后,韩竞还会赶着来见自己吗?
他这样想着,竟然觉得,韩竞会来的。
这样的信心忽然让他不知所措。
“她现在只和一个孩子相依为命,一定很艰难。”莫青说:“那个孩子孝顺吗?”
叶满把自己知道的事讲给她听了,说了一路。这会儿被问得回过神来,说:“如果我不来,或许来的人就是他。但他不放心奶奶。”
莫青擦着眼泪,说:“谢谢你。”
叶满摇头,他垂眸说:“我做不了更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