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里下雪了,过年回来不?”
叶满擦擦脸:“不回了,过年礼我给你邮回去。”
说了几句,就挂了。叶满和家人从来没有太多话题聊。
韩竞拿纸巾给他擦鼻子,他连忙自己接过来。
他低头整理自己,轻轻说:“哥,她对我好,我一直知道。没她庇护我活不到现在。她最爱的人不是我,可对我来说,最爱我的人是她。”
韩竞揉揉他的头发,用这样的方式安慰他。
叶满困惑地说:“我确定我爱她,可真奇怪,爱好像不止一面,不是完全都是美好的。”
韩竞并没说什么。
午饭做好,老人醒了过来。
她拉着叶满说话,戴着老花镜仔细看着叶满,继续听他这一路的事。
一直到了太阳西斜,叶满停下叙述。
老人细细折起眼镜,说:“她跟我提过这些人,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也还在思念她啊。”
叶满:“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老人问:“你一路找她,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她是个什么人?”
“刚开始是,现在……”叶满说:“当初还有一个孩子没找到家。”
“那个生病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找到他,他……”老人叹了口气,说:“那件事小英很后悔,一直记在心上,后来她跑了很多年,再没把那孩子找回来……”
她没说下去,默然许久,同叶满说:“小英仇家多,2000年前后那会儿悬赏就到了一百万,所以我之前赶你们走。”
叶满心里吃了一惊:“悬赏?”
他好像一下就明白了谭英为什么对朋友和恋人隐瞒自己做的事。
老人点点头,说起了从前:“我遇见她时,她才十七八岁,坐着长途汽车从北往南走,跟我说要去找她的家。”
叶满:“之后呢?”
“之后钱被偷光了,”她笑起来,脸上的褶皱都鲜活起来:“没钱吃饭,没钱继续走,就跟上了我。”
叶满:“跟上?”
“赖上。”她说。
这是小羊啃的那封信,是他从摊位上拿起的第一封信,也是已知的,最早的关于谭英的事,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姑娘。
从从小长大的养老院出来,带上了从小攒的全部身家,跑出去寻找自己的家。
出师未捷,钱全被偷了,于是她赖上了一个人,人家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一直那么盯着,人家回住处她也跟着。
脸皮非常厚,胆子也奇大。
“我没办法啊,只能给她一碗饭,”孟芳兰乐呵呵道。
看起来不像没办法,还高兴得很呢,叶满心里想。
孟芳兰:“她就在我工作的地方住下了,赶不走。”
叶满喃喃说:“她那么想找到自己的家啊……”
孟芳兰眉头忽然皱起来:“是啊,她觉得是家里人不小心弄丢了她,她得找回去。”
“可她找回去了,那些人想要拿她换钱。”她气得敲了好几下拐杖,怒道:“她从十几岁找到了三十几岁,那些人就这么对她!”
叶满难以想象那个姑娘都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在结果出来的时候又是多么痛苦。
他呆呆盯着阳光晒进来的一角,仿佛看见有个高挑身影走进来,穿着花裙子,站在了这位一路追着她而来的后辈面前,向他伸出手。
他慢慢抬起手,慢慢向她靠近,却在指尖触碰的刹那散碎成了一地的光。
他在那个远离大陆的偏远海岛听到了谭英的一些事,谭英在最初流浪的时候遇见了孟芳兰老人,那些年谭英留在四川,同她学了很多东西。
比如如何战斗、如何使用兵械、如何自保,都是能上战场的硬功夫。
“她跟我学了一些,后来出去闯荡,又杂七杂八学过一些,可学的本事越多,她想挑的事就越大。”孟芳兰叹了口气,慢慢说着:“受的伤也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