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打电话给韩竞,可异地时他怕自己掌握不好分寸,怕自己的坏情绪把韩竞对自己的喜欢磨没了。
各种语言的人们在他身边经过,在他身旁的路上跳舞、扭动,释放青春的躁动和热情,这些都让叶满不解。
他好像跟他们隔了一个世界,他理解不了他们的快乐。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他很轻易能感觉到人们的难过,却很难理解人们的快乐。
他像是被冰封的雕塑一样,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独自流落在香港街头,再也走不动了,也失去了时间流逝的概念。
开始有人从反方向来,带着浓重酒气,也有人扶着喝得不省人事的人离开,不小心碰到叶满,随口道了歉。
叶满迟钝地抬起头,发现夜已经很深很深。
凌晨十二点了。
他终于挪动地方,向前走,他想要打个车到最近的大巴车站。
走出几步,他看到有个人从某个隐蔽出口走出来,跨下台阶,摇摇晃晃,然后一头歪倒在台阶上。
旁边人来人往,没有人留意,或者已经习以为常。
叶满抬步走过去,半蹲下来,小心把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那是个年轻人,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软软搭着,回不了话。
叶满害怕他酒精中毒没人发现,把背包放下,费劲地扶着他,拨通急救电话。
他的桌面上就有急救电话和警察电话的快捷方式,是韩竞给他设置的。
他费力描述了这里的位置,然后小心护着那年轻人的头,等待人过来。
几分钟后,巡街的警察过来了,叶满混混沌沌地跟他们说明情况,捡起自己的包,东西却哗啦啦掉了一地,他从餐厅出来忘记拉拉链了。
他差点崩溃,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好心的香港警察帮他捡起来,他诚惶诚恐道谢,救护车就到了。
他把背包拉好,准备离开,可自己辨别不清方向了。抬头张望时,目光倏然一滞。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人群中一点,心跳极速飙升,让他产生一种像梦境的不真实感。
在大脑思考前,他已经迈步,快速穿过人群向前跑。
“喂——”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被他远远甩在幻境之后,喝醉酒的人被救护车拉走,警察也已经离开,刚刚那里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骨节匀称的手上捏着一个笔记本。
漂亮的眼睛追着叶满奔跑的背影,拎着笔记本,闲闲散散向他走过去,却看到他动作戛然而止,停在几个人面前。
叶满呼吸里带着铁锈味儿,紧盯着那个被五六个妩媚女人簇拥在中间,情绪高涨、醉得站不稳的年轻男人,他最多二十五六岁,个子不高,斯斯文文,戴着个无框眼镜,白色衬衫领口敞开到胸口,坦露出一片雪白肌肤和并不太长的脖子。
叶满的目光锁在他的脖子上,因为过于激动的缘故,他的身体在细微发抖。
“你认识他吗?”有个姑娘用英文问道。
年轻男人上下打量叶满一圈,开口说的是粤语:“做什么?我对男生不感兴趣。”
叶满:“你脖子上的刺青……”
男人不耐烦听他讲话,几个人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叶满还在看他,街上霓虹灯闪耀,他的视力很好,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年轻男人脖子上缠绕着一条蛇,双头,蛇头一左一右,紧紧咬在喉咙上。
这个纹身太罕见,且形态特殊,说是巧合太牵强。可他才二十几岁,侯俊十几年前就死了,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
叶满胆子很小,这个地方对他来说非常陌生、不稳定,可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跟了上去。
“先生。”叶满再次拦到他面前,鼓起勇气说:“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刺青样式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已经很不耐烦,往后退了退,嚷道:“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手上拿着笔记本的男人放缓脚步,看着人群中那个青年几次三番上去纠缠,然后吸引来了附近巡逻的警察。
叶满被拦住,警察要求他出示证件,他又急又焦虑,眼睛死盯着那个年轻人,见路边停下一辆跑车,他和朋友们告别,消失在了街头。
他心跳得很快,用力记住车牌号。
警察确定他没问题后,他恍恍惚惚走到街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刚刚走过来的男人晚一步,没来得及把笔记本还给她,出租车已经驶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