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早安。
关于昨天提到奖状的事,你不想要,就换一种形式吧。
从拉萨到贵州,我们已经一起走过超两千公里,谢谢你一路带给我的好风景。
……
叶满紧紧抿着唇,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生怕看到一个关于“离”的字眼,但是都没有。
他心脏紧紧揪着,返回去继续看。
……
昨天我们走了太远的路,白天你一直坚持开车,我晚上才能那么轻松,所以谢谢你的完美合作。
我们遇到的问题是我以前在路上遇到过的,如果以前遇见,我或许会不依不饶,非要搞点事出来撒气,惹上一些麻烦,但是谢谢你的情绪稳定,让我很快冷静下来。
表扬你当机立断向我求助时的聪明,一切没有向坏的方向发展,你勇敢地保护了小狗也保护了车,还有那个人的二两肉、我的几滴血,谢谢叶先生,你的功劳最大。
……
叶满轻轻弯起眼睛,就着上午明媚的阳光坐在床上继续看——
我想来想去,该说出来,以防你察觉不到自己多优秀。
蛋糕是奖励,信是夸赞,礼物在电视柜上,里面的小红花自己贴,我去遛韩奇奇,睡醒后联系。
韩竞留。
叶满一直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像骤变的风雨,像无常的阴晴,是辛辣的、酸咸的,总之,大喜大悲、让人难以平静。
他以前和朋友相处时的心情,从来都是极端,要么高亢要么极度低落,所以他的情绪一直不稳定。
他一直在猜啊猜,猜别人的心思,从未像现在这样有安全感。
原来,这段旅途中,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并非只会拖后腿。
他下床,拆开电视柜上的袋子,里面有一袋小红花贴纸。
下面是一个带着包装的文件夹。
外表是软皮的材质,浅绿色,是学生用品,高级又精美。翻开看,里面是透明的保存袋,活页的。
叶满呆呆看了好一会儿。
转身去找手机,想问问韩竞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但是刚刚走出一步,他又停住,看向自己的行李箱,里面的角落里,正用塑料袋皱巴巴地包着的、一打老信件。
他坐在弧形的窗前沙发上,将那五十六封信按照时间顺序摆在桌上。
不同国家、不同人种、不同时代、不同语言,因为叶满太过匮乏,看不懂,所以那些陌生语言的信在他眼里是没什么重量的,他也并不好奇。
他想起博尔赫斯的诗——别人白白地给了你浩瀚的海洋,白白地给了你惠特曼见了惊异的太阳;你消磨了岁月,岁月也消磨了你,你至今没有写出诗。
他是个文盲,只能耐心地、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将它们依次放进文件夹里,做诗意的搬运工。
最前面的几封,就是谭英的信。
第一页是梅朵吉。
第二页是和医生。
他没有收下信,他托付叶满,如果真的有一天真的找到谭英,把信交到她的手上。
第三页,他手下微顿,轻轻展开。
——
我紧急给你写这封信,不知道还能不能到你手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贵州随平的一个小卖部老板,我的小卖部名字叫“来富小卖部”。
1992年时,你曾来过我这里,那时候你救了一个被拐的男孩。
但是除了那一个,当时还有一个男孩,当年大概八岁的样子,他现在正在找你。
许多年过去了,我想问一问,你还记得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