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看他一眼,把孩子扔地下,自己上了楼。
一群小流氓瞪着那光屁股娃娃手忙脚乱,如临大敌,惊慌不已。
后来女人找了个正经营生,可还是没事儿把孩子往他们那儿一扔,像是一眼就看穿了这群张牙舞爪的混混的底色。
那没长牙的孩子就让他们一群人玩到了八岁。
这种事儿他干得不少,在那一片有了名声,谁提他都带那么点儿崇拜的意思,慢慢的,就成了传奇,人家给他起了个名儿叫阎王爷,实际上那阎王爷直至入狱也才不到三十。
那时候经济已经缓和,那些旧的人,也就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趟过来的人都还记得这人,有时候追忆往昔都免不了提一提他当年的英雄事迹。
韩竞和侯俊他们跑车经过那儿,听他们吹嘘这人吹了一顿酒的时间,不免有些好奇。
刘铁抻着脖子问了一句:“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自来熟的东北人民拿着二锅头和花生米直接坐过来了,跟他们说了老闫后来的事儿。
后来他老板出了事儿,他这打手肯定跑不脱。要被抓的前一天晚上,他拎着一袋子钱顶着风雪走了一夜,把从他老板那儿弄出来的钱给跟着他那群小兄弟的家里挨家挨户都送了,再之后他们全都进了监狱,判刑有长有短,那些小兄弟的家人却都没缺吃少穿。
后来,他判的时间最长,数罪并罚要十五年。
侯俊问他们,现在他妈怎么样?有人照顾吗?
那爷们儿说,那些出狱的小兄弟都照看着呢,她现在还天天摆摊卖早餐,四点钟就开摊了。
车队的人觉得新鲜,第二天特意绕了个路去吃早餐,侯俊这个老好人作为人民代表顶着刺骨的风雪下去买。
可那会儿四点多了,他们说那凌晨三点开始准备摆摊的地方没亮灯。
北方冬天天亮得晚,四点多黢黑黢黑,韩竞他们在车里等他,却半天不见他回来。
刚打开车下来,就见侯俊从那小水泥屋里出来了,怀里抱着个人。
一群人赶紧送进医院,说是脑溢血,送过来得很及时,他们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儿。
韩竞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很多年后,侯俊已经过世,他那多年未接到来电的手机号有一通从东北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的人问他,是侯俊吗?我叫闫庆祥。
韩竞说,他死了。
老闫从东北打飞机飞到新疆,亲自给侯俊上了香。
那会儿他刚从监狱出来,他妈已经过世了,世上就剩下他一个人,也没营生。
韩竞在东北开了个店,就让他看着了,算有个住的地方,从那以后,这家店成了小混混聚集地,曾经他们带大那个孩子就是那天叶满撞见抱旧被子那个旗杆儿,老闫没成家,他就管老闫叫爸。现在和谐社会了,大家都不违法乱纪,可那些人的气势还是有点吓人,我第一次来时就被唬住了。
老闫对小侯相当好,那是因为侯俊的缘故。
从他接了这个店,他到处找人帮韩竞找那个双头蛇纹身,东北翻了个遍儿,没任何线索,这也是韩竞为什么很少来这边的缘故,因为地头蛇远比他全面得多。
我又想起谭英,她当年接触得不会都是老闫这样的人吧?
我只是看一眼都汗流浃背了……
——
十点左右,叶满出门去拿外卖的蜜雪冰城,炕太热了,睡得他有点燥。
店里就老闫一个,大体格儿靠在沙发里,一手捻着烟,一手握着手机,在那儿打麻将。
叶满出去拿了外卖,然后把两杯柠檬水儿往他面前一放,正要悄声走,老闫乐呵呵说了声:“小老板,谢了啊。”
叶满停住,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没事。”
老闫:“坐会儿。”
用的祈使句,摆明有话说,叶满不知道咋拒绝,就在沙发上坐了。
店里温度高,叶满裹着水儿喝了口,稍微缓解了一下面对这人的紧张。
外头的雪正化着,滴滴答答地淌水,这夜很静。
老闫开口道:“小老板,我这人不擅长那弯弯绕绕的,有话就直说了。”
叶满正襟危坐,心想这人是不是对自己有啥意见。
这会儿从柜台后面悄无声息站起来一个人,支愣着两条细细的旗杆儿走过来,吓了叶满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