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约定好这日,天还没亮,凤还恩穿着一身常服出现在县城里,叩响院门。
沈幼漓抱着打哈欠的女儿探出头来。
凤还恩笑意轻浅:“走吧,带你们进城逛一逛。”
釉儿听到要进城,精神了许多。
“不是带你去玩的。”
沈幼漓提早和她坦白,釉儿抱着她的脖子,玩不玩都行,只要和阿娘在一块儿就可以。
他们乘了半个时辰的马车,釉儿第一次来到雍都城。
这座都城虽历经过两次洗劫,仍旧有着当世最壮丽宏伟的城墙和高楼,釉儿仰头转着圈感叹,脖子差点拧成麻花。
沈幼漓嘴上说不是带女儿来玩的,还是牵着釉儿上了雍都最高的对月酒楼,顶高处是六层,想在此处用饭的人,名望地位缺一不可,财富倒在末流。
这于凤还恩来说只是小事。
穿行在画栋飞云的神仙宫阙里,来往皆是绮罗锦衣人,釉儿生怕被熙攘人流冲走了,釉儿紧紧拉住干爹和阿娘的手,直到进了雅间,才松一口气。
沈幼漓要了女儿喜欢的果点,和凤还恩只是随意吃了两口,多数时候喝茶打发时间,在说些釉儿听不懂的话。
好像在说很久之前,阿娘和干爹就来过这里,还在这儿喝醉过,又说了些什么“陛下”的事。
后面就安静了下来,三人临窗,将雍都盛景尽收眼底。
釉儿吃饱了看够了,窝在阿娘怀里睡去,再睁眼已近黄昏,他们又坐回了马车里。
马车停在了一处寻常的门头,江府的牌匾被摘了下来,搁在墙根下,落满灰,结了蛛网,像一个废弃的荒园。
江府已经卖了一半出去,当然就不能再挂这块匾。
沈幼漓时隔八年之后再回到这里,百感交集,她永远记得离开那日,她带着一身鲜血、屈辱。还有毁于一旦的仕途。
江更耘这一回再无侥幸的可能。
第72章江更耘又一次空着手走了……
“釉儿在这里等一会儿阿娘,可好?”沈幼漓摸摸女儿小脸。
釉儿对等她这件事格外害怕,第一次等,她被县主抓了,第二次等,弟弟没了,她不想等,可是……
见女儿犹豫,沈幼漓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那待会儿你就站在门外,好不好?”
“嗯!”
只要能让她看着阿娘就行。
三人步入江家,一开门看到釉儿就被灰尘扑得皱起脸,后退两步,抬手使劲儿挥散尘土。
沈幼漓叹气,她还真是高估江更耘了,撑不起一个门楣也就罢了,好像连活下去都格外艰难。
“江更耘,果真是个人才。”
此时江更耘方从太常寺衙门摇摇晃晃走回来。
如今朝廷缩减开支,朝廷每日午食都被撤去,他饿得没力气,只能早早回家躺着,眼见离发俸日还有半月,不知该如何熬过。
答应瑶娘要去捧她场子,现在哪里还敢露面。
“当真水逆!”他恨恨铲一脚墙根杂草。
这一铲了不得,直接把他唯一好的靴子铲裂了缝。
背到家了!江更耘狠狠跺脚。
自从知道江更雨活着,他就没睡过好觉,还以为军容要查当年的事,牵连自己,担惊受怕了半个月,直到现在自己还好好当着协律郎,他方安下心来,看到军容是不会追究从前的事了。
然后他又开始气恼怨恨。
他被带到瑜南又丢回雍都,命都快没了半条,鹤监的人竟一毛不拔,连点辛苦费都不给他!真是欺人太甚!
一场大气之后,肚子更饿。
他丧气地推开门,那布商的儿子又从墙头冒出个脑袋来:“江少卿,我瞧见你家中有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