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清漪园的精舍内,药香与压抑交织。
沈知微如同沉睡在冰层下的玉雕,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唯有心口处那圈淡得几近透明的蓝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固执地证明着最后一丝生机的存在。
孙老大夫枯坐在榻边,布满老人斑的手搭在沈知微纤细的手腕上,每一次探脉,眉头便锁紧一分。那脉象,如同秋风中即将断裂的蛛丝,飘忽、微弱,时有时无,带着一种枯竭的滞涩感。
“雀啄脉…屋漏脉…”孙老收回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心脉枯槁,油尽灯枯之兆…金针…也只能锁住这最后一点游丝了…”他看向伫立在窗边,如同一尊冰冷塑像的萧执,眼中满是沉痛和无力。
萧执没有回头。他背对着床榻,目光穿透雕花的窗棂,落在清漪园被重兵把守、隔绝了外界一切生机的庭院。
夕阳最后的余晖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更添几分冷峻肃杀。左肩的绷带下,隐隐有血渍渗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用针。”萧执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锁住它。吊着这口气。她必须醒过来。”
孙老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颤抖着取出针囊,捻起最长最细的金针。
这一次,他的动作格外缓慢凝重,每一次落针,都伴随着他额角滚落的汗珠。
金针依次刺入沈知微心口周围的膻中、巨阙、神封等要穴,针尾微微颤抖,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仿佛在与死神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拔河。
当最后一枚金针落下,沈知微微弱的呼吸似乎真的平稳了一丝,但那层笼罩在她身上的死寂之气,却并未散去。
“王爷,”孙老声音疲惫,“金针锁脉,如同饮鸩止渴,强行挽留,反伤本源根基…恐…恐非长久之计…”
“本王只要她现在活着。”萧执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知微苍白安静的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刻骨的痛楚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其他的,本王来想办法。”
精舍的门被轻轻叩响。“王爷,”门外传来王府长史周谨刻意压低的声音,“太医院周院正…又来了。带着陛下的口谕,还有…首辅大人派人送来的‘慰问’药材。”
萧执眼中寒芒一闪,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让他们在正厅候着。”
正厅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太医院院正周守拙端坐上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眼角余光不断扫向通往内室的回廊。
他身后站着几位御医,神色各异,有探究,有畏惧,也有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厅中摆放着几个精致的锦盒,里面盛放着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盒盖上却贴着首辅府邸的标记,如同无声的嘲讽和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