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年头,靠劳力吃饭,一家子齐心合力,才能做成更多事情,二来,一家子在一起,才能显得更强势些,一旦分了,人心也跟着散了,碰到些难处,很难抵挡。再有就是老辈人的传统思想影响,总是在想方设法维系。
见陈子谦发火,陈安也只能暂时将事情搁置。
主要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好心办成坏事,为这个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只是想让一家人放弃老宅,远离这个未来迟早会被泥石吞没的地方,保证一家人安全,顺便把将来要分开的家分了而已。
还是把事情办柔和点的好。
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铁鼎罐里边的水开了,瞿冬萍还没有放玉米面的打算,陈安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自己弄出来得事情,总是要说明白的。
陈安认真地说道:“我从生产队借的十五块钱,被我拿去孝敬师傅了。山里边除了种地,别的能干啥子?我也是想着,撵山、采药也是个门路,这才想办法去拜了师傅。
李豆花是啥子人,那是能人,周边几十里地最凶(厉害)的撵山人,这些年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被拒绝了,为啥子收我?”
他目光一一从家里人脸上扫过,接着说道:“做人做事,总要让人看得上眼,让人觉得你这个人值得教才行…十五块钱,我挣回来了。”
事情总是要说明的,还不如趁现在一下子说清楚,省得以后扯皮。
陈安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张大团结递给耿玉莲。
看着那两张这年头最大面额的大团结,不仅仅是耿玉莲、陈平和瞿冬萍三人觉得诧异,就连陈子谦也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卖那么些钱,得挖好多竹溜子哦?”耿玉莲迟疑了一下,接过钱捏在手里。
“我就是想着要过年了,家里边没得啥子钱,我借的这些钱也得补回来,所以叫了宏山跟我一起去刨了一天竹溜子,到镇上黑市场上卖了,然后又买了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一路顺着山里背二哥留下的老路,到那边山里换松子,送到南郑的黑市场去卖,赚了些钱。所以才多耽搁了些时间。”
陈安也不瞒着他们,将这几天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黑市场…”
听到这三个字,耿玉莲脸色一紧:“你娃儿瞎搞,卖竹溜子就已经担心不完了,你们还有胆子跑到汉中那边去,人生地不熟地,就不怕被抓到?这要是被逮到了,说你是投机倒把,啷个办?”
“怕啥子嘛,这两年管得没以前严了,我听人说以后会越来越松,到后面会放开,政策会越来越好。再说了,不胆大点,老老实实地只晓得在土里边刨食,啥子时候能把日子过好嘛。我想吃白米饭,我想吃肉,我想穿好的、住好的,我想把日子过好,不偷不抢,总没得错撒。”
他不好得说改革开放后的转变,只能借别人的嘴随口提了一句。
不待家人多说些什么,他起身走到墙边,将背篼里的袋子拿了出来,重新回到火塘边,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要过年了,我给你们每人买了双鞋子和袜子,还买了些棉布,每人可以做套衣服。都把鞋子试一下,看合不合脚。”
陈安一边说着,一边把鞋子、袜子塞到各自手里边。
看着手里边的东西,一个个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陈平和瞿冬萍两人更是有些傻眼。
不仅仅是他们两口子有份,陈安还把两个侄女都考虑到了,除了鞋子袜子,布料,甚至还给两个娃儿买了漂亮的帽子和小手套。
最后,陈安取出称来的饼干和糖果,又往他们一人手里递了一块饼干和一颗糖果,剩下的,全部塞到瞿冬萍怀里:“一年到头舍不得买,都尝尝味道,剩下的留给两个侄女。”
此时此刻,陈平捧着手里边的鞋袜,再看看自家堂客抱着那一包东西,仿佛东西会烫手一样,双手有些无所适从,紧跟着,脸也跟着红了起来,燥热。
一家老小全都顾及到了。
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亲弟弟简直就是个混账,没得良心,现在却不由得他不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把自己这个亲弟想的太差劲。
“真的没得啥子事吗?”一家子除了陈安,全都看向陈子谦,耿玉莲小声地问道。
陈子谦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瞿冬萍:“儿媳妇,把东西放好,赶紧回来给幺儿做饭,多做点,人要吃饱,狗也要吃饱。”
想了想,他接着说道:“这个事情,还是那句话,都把嘴巴闭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