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结界异常躁动,搅得海洋似在狂怒。
海人的齐声歌唱穿透百里,一个划时代的讯息随着波涛向七海合众国传播。无论雪千寻的同伴如何搏命相救,等待千年的祭祀终究启动了。
而这样翻天覆地的巨变,早已惊动了千里之遥的超能者——前代执剑者玉恒。
同玉恒在一起的,是才刚与之汇合的星城誓。两人皆震惊不已,只因这镇压结界开始松动的情形,他们至今记忆犹新。
六千年前,龙神留下遗嘱:待魔君被诛灭,因魔君而生的噬魂龙便会随之消失。届时,为镇压噬魂龙而布置的镇压结界便无必要,可凭御龙符解除镇压结界,使世界回归古秩序。
莫非西风已经杀了萧姚,花倾夜用御龙符解除结界?不,两人都不相信这种可能性。那么,难道又如上回那般,由魔君启动御龙符……
此刻的萧姚既毫发无损,也没有劫持雪千寻。而同样熟悉这种结界松动迹象的她,正在遥远的某处准备与她的新敌交战。
半月前,萧姚终于查到了海殇角的踪迹,便一路追索直至潜入海底。此刻正与持有海殇角的海人对敌。她虽在海上生活多年,但与这个行踪隐秘的种族交流极少。镇压结界突然开始松动已然令她惊讶,而海人的反应则教她更加诧异。费了半晌周折,才了解到这居然是七海合众国共同信仰的某种仪式,等待了千年之久,他们终于可以向自己的神明献祭。
龙神的意识并未泯灭,萧姚早已知晓。因此,她并不执着于对执剑者先下手为强。她知道,此时的西风远不是自己的对手。而即便西风永不执剑,她也不会天真地相信就此岁月平静。她等待龙神的意图显现。
果然,龙神已不信任执剑者。趁着上一次短暂的苏醒,他布下了秘密任务。这个任务独立于诛魔大计,这让御龙符不论是否完成诛魔使命,都将优先实现另一个的用处——唤醒龙神。
所以——
那个"解除结界"的遗嘱,其真正目的并非回归秩序,而是,龙神他自己想要归来!
玉恒、星城誓、萧姚都瞬间明白了。
"雪千寻怎么样了?"当这个念头闪现,连萧姚她自己都惊讶了一下。"我只是好奇罢了,谁会在意那个小丫头的死活……"
虽然如此在心中嘀咕,萧姚还是下令放弃夺取海殇角,片刻不误地向着"献祭"的方向进发。她忘不了,千年之前的那次贸然之举,引发了结界对剑鞘和御龙符怎样残忍的吞噬。那一幕,常使她从噩梦中惊醒,而当年的那位剑鞘似乎早已剪除了前尘往事,再也忆不起那刻骨的种种。
镇压结界不断攫取雪千寻的灵力,龙神的意识越来越强烈。因此迸发的巨大波动,使近在咫尺的凡人不可承受。罗布和何其殊的船队凭借超凡的航海技术和果断的求生意志逃出一支有生力量,其半数部下都葬身大海。
雪千寻的同伴却因不懈的营救而惨遭重创。
玉楼自从上一次投入海中便再未浮出。玉良为救孩子重伤不支,被海人捉为俘虏。星城翩鸿奄奄一息,受伤不轻的空逝水拼死将其从海人的刀刃下夺回。锦瑟央求母亲带走父亲,切莫回返。母女二人心意相通,面对两难,空逝水生平第一次这般无力。二者僵持之际,一道巨浪砸下,锦瑟操纵一头巨鲸将父母强行送离险境,而她自己却跌进漩涡之中,那一直令伙伴们稍感欣慰的御灵笛声戛然而止。
花倾夜忽然一慌,海人趁机围攻上来,对她猛烈一击。
西风也急忙折向笛声消失前的方向,却被漩涡阻拦了去路。西风凝神闭目,试图感应锦瑟的灵场。锦瑟一定知道同伴对自己的担忧,她若活着,必然会向她们传达讯息。片刻,一声声鲸鸣有规律地传来。西风认出锦瑟的信号,略微放心。事已至此,每个人都必须顽强地活着,并且相信伙伴也同样顽强,不可再左右顾忌。
花倾夜虽仍然悬心锦瑟,也知道只有每个人都将自己的优势发挥极致才可能夺回雪千寻。现在,她应该与西风汇合,两人进攻;锦瑟必须回到海面上,御兽掩护。
三人所想一致,各自奋战。
花倾夜接应到西风,间歇向她度气以维持呼吸。两人背靠而战,终于杀进"祭台"。海人不准献祭被打断,不惜一切代价阻拦,这时候,久违的御灵笛声再度响起,成群的鱼结为鱼阵掩护着花倾夜和西风。两人以剑气震动海水,向锦瑟发出回应的讯号。海中与海面的双方虽然互不可见,单凭她们训练已久的传讯术,默契地攻破海人厚实的人墙一个缺口,又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花倾夜冲进祭台,拢住了雪千寻,西风立即接应,花倾夜回身一击劈碎祭台,使献祭彻底中断,随即携带二人冲向海面。鱼阵断后,海人追赶不及。
她们似乎成功了。
随着一片美丽的浪花绽开,锦瑟欣喜地看到三位同伴跃出海面。花倾夜仍是龙形,却看得出几尽力竭,恐怕很快就要变回人形。西风更是虚弱不堪。不知她们是凭借怎样的意志力才战斗到现在。雪千寻依在西风肩头,双目紧闭,仿佛无知无觉。
锦瑟忙向她们飞掠。然而,还未等她靠近,雪千寻忽然张开双眼,目光锐利。直觉告诉她,这很可能是曾经熟悉的一幕。
"西风小心!"锦瑟急喊。
西风感觉到雪千寻异样却无力抵挡,花倾夜只来得及以自己的身躯挡在西风前面。
然而,雪千寻的指剑气却在凝结一半时瞬间熄灭。她的眸光微微一烁,嘴唇翕动。
"我看得到你们。"雪千寻轻轻道,自从被掳上祭台,雪千寻的灵觉便游离出窍,她的躯壳被莫名的力量封住,虽然灵觉异常敏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为了救自己一个接一个倒下。她也一直在搏斗,与那个看不见的敌人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