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殊笑容可掬:“定情信物本就是互赠的,你若过意不去,便也拿出一样宝贝,与本王换。”
雪千寻一扁嘴:“我寄身青楼,两袖清风,哪有什么宝贝。”
“小气鬼,你不是有七颗夜明珠么?”何其殊很贴心地为她提了个醒。
雪千寻眉梢抽搐,紧张地道:“给了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给你就是你的了,你若赠与本王,本王当然大大领情。一高兴,娶你做王妃也说不定。”
身为堂堂庄王,何其殊姬妾数十,儿子女儿都有了,却不曾立过王妃。他忽然道出这种话,即便是戏言,那么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雪千寻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坚持道:“千寻最贵重的家当便是那七颗夜明珠了,后半辈子都指望它。”
“可是有什么比情更贵重?”何其殊循循善诱,直切要点。
“可是!谁说我想跟你定情了?”雪千寻情急之下,终于露出了尖牙。什么“交换宝贝”、“定情信物”,自始至终都是何其殊在自说自话!她疯了,才要跟他交换定情信物!
“锦瑟。”何其殊悠然吐出这邪气四射的两个字,微笑,“锦瑟说你吃醋了,嫌本王不肯接你入府,在她面前又吵又闹,张罗着要杀人泄恨呢。”
雪千寻横眉道:“锦瑟想钱想疯了,趁你还未厌倦我,巴不得赶紧赎了我去。”一壁说着,一壁暗想,多嘴的锦瑟,几时给她缝上才好!
“我说么,千寻是阳春白雪凝成的傲骨,本王盼了多久也没盼到一滴醋。”何其殊微微苦笑,转而又道:“不过既然锦瑟如此说了,那本王就索性遂了她心愿,这就带你走,如何?——但只要你肯明明白白表个态,肯与我情定终身。”
雪千寻支支吾吾不表明态度,用眼睛余光瞥见庄王好整以暇地把玩腰间的翡翠,心里更加懊恼:可恶,被何其殊摆了一道!他如此步步紧逼,将了一军又一军,果然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对象——连她雪千寻也不例外。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想要雇用天下第一流的杀手三刀,去刺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庄王,非有连城之宝不可成交。这世界上能够请得起三刀的人本就不多,而况那一天三刀“得手”后,就直奔琼玉园而来。——只是西风出手太重了些,没给何其殊留下活口,对雪千寻来说,绝对是不幸中之万幸。
雪千寻着实发了愁。何其殊向来对她保持距离,从未在她面前谈情说爱,如今,他突然放下王爷的架子,来与她说什么“定情”。雪千寻纵然清狂,却也懂得识相。况且,何其殊今天此举显然别有用意,倘若直截了当狠拒了他,反而更不稳妥。只是,目前七颗夜明珠只剩下四颗,委实难办。
“嗯……”踟躇片刻,雪千寻低低嗫嚅道:“那七颗珠子……”
恰在这时,白狐小雪在一旁又欢腾起来,居然抓了帘帐荡秋千,雪千寻如获救命稻草,喝道:“淘气的,你下来!”小雪当然不听她,满不在乎地瞧她一眼,松了爪子跃上书架,大有变本加厉之势。
雪千寻道:“丹墨,快去把锦瑟拖来!”
丹墨走了,小雪抓紧最后的时机大闹映雪阁,一会儿挠破雪千寻新画的兰草,一会儿打翻盛装新雪的罐子。何其殊只微笑着旁观。雪千寻则在这片刻的空档儿苦思对策。
忽然,小雪触动了玉案上的机括,从正上方的墙壁里现出一个小暗门。暗门慢悠悠打开,露出一个小匣子——盛装夜明珠的匣子。
“哟!”何其殊眉梢一扬,十分好奇的表情,走过去,“好隐蔽的暗格,工匠居然连本王也不告诉!是你吩咐他们造的?”
雪千寻猝然一惊,脑海里瞬息浮出十几种谎言,然后电光火石地一个一个被否决。三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想挥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银狐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闪着荧光的眼睛瞧着雪千寻,吟呜一声,忽然一爪扑上那个匣子。
吧嗒,匣子落地。咕噜咕噜……从中滚出一排荧光耀耀、通体浑圆的东西。
一、二、三、四……
雪千寻在想自己将会怎么死。
五——六——七!
怎么?竟是足足的七颗夜明珠!
——锦、瑟!!
雪千寻在心里咬牙切齿,这个家伙,偶然做件好事竟也那么让人火大!
“哈,一定有人在心里骂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慵懒的、挑衅的,不是锦瑟是谁?
雪千寻亲自开门,背着何其殊,对锦瑟使狠眼色,口里笑道:“你养的好狐狸,把我的藏宝之地曝露无疑,我不骂你骂谁呢?”
何其殊以扇击掌,朗声大笑:“本王如今可算明白了,春江院里最小气的不是锦瑟,而是雪千寻。小白眼儿狼,你当本王真想要你那点家当不成?”再不提交换信物和迎娶王妃之事,拿起折扇在雪千寻头顶轻轻敲了敲,洒然离去。
锦瑟抱着小雪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只差没有就地打滚。
“小白眼狼”……雪千寻望着锦瑟咬牙切齿。可是,从今以后,她更加脱不去这个绰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