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远处孔时雨正推着一辆轮椅往这边靠近,上边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火田比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苍老许多,给人一种轻轻打上一拳就能入土的感觉——当然事实大约就是如此。
他眼神黯淡,仿佛早已死去,等靠近看见我们,浑浊的目光里才恢复一丝神采。
“好久不见,五条……东方……”他用沧桑且嘶哑的嗓音缓慢开口,“现在这个样子……让你们见笑了。”
“多虑了,”悟欠扁地摆摆手,“我们根本不会在意你什么样。”
“说的也是啊,”他低垂着头,喃喃道,“你们应该很恨我们吧。”
“恨?怎么可能?”悟笑了笑,“最多不过是对碍眼又阴魂不散的烂橘子的厌烦罢了。”
我用手肘戳了戳悟的腰,低声说,“这家伙就一口气吊着,再说下去恐怕会当场死你面前哦。”
“欸,是吗……”悟摸了摸下巴。
“是啊。”我确信道。
老火田此时就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样,因为某种执念才得以醒来。
看着是怪可怜的,但一点也同情他,如果不是高层总乐于搞内部矛盾,也不至于让羂索有机可乘。
“哈……”火田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口气,光是这样,仿佛都用上了全身力气,“事到如今,这些都无所谓了……听说你们要回东京……”
“是哦,有什么遗言要带回去吗?”听起来是非常无礼的话语,但因为悟突然转变的正经语气,反倒令气氛严肃起来。
“呵——遗言吗——”他叹息一声,迟缓着说,“家里那些人……怕是巴不得我早点去死吧……罢了……我没有什么遗言,只有一个委托……”说着晦暗地眼眸一下子坚定,音腔因悲愤而颤抖,“请你们,务必杀死羂索……”
场间短暂地沉默了几秒。
这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
杀羂索虽不是首要目标,但也势在必行,老火田的请求无非是多增添了一份行动意义,他甚至都没提让带回孙子尸体这种话,但……
“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向我们提要求呢?”我歪了歪头问道,“虽说你也是被利用的,但我变成现在这样,平白无故吃了那么多苦头,也和你们总监会脱不了干系啊。”
老火田神色一滞,喃喃自语般地开口,“我承认,过去是做了许多刻薄的事,私下也没少使一些卑劣的手段,如果只是以个人情谊请求,恐怕是痴心妄想吧……”他语气缓慢,手搀扶住轮椅,颤颤巍巍地起身,上前一步,在冰凉的地面上跪伏下去,“从前的恩怨不奢望一笔勾销,但我想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家产应该是看不上吧,我想……可以立下遗嘱,将长老的位置让出来……”
连一贯沉重的孔时雨脸上表情也浮现一丝动容。
秩序终将会恢复,权利始终是个好东西。
不过比起让出长老之位,能使傲慢一生的上位者,丢弃尊严向大家低头反而更令人讶异吧。
杰默默地后退一步,示意我们拿主意就好了。
悄悄瞥了一眼悟,发现这家伙不知道正思考什么而出神。
“好啊,”既然都不说话,那只好由我上了,几道视线望了过来,“但我不需要遗嘱这种形式。”
孔时雨上前将老火田从地上搀扶起来。
“那你想要如何?”老火田重新坐回轮椅。
“好好活下去,”我说,“只有你活着,等一切结束回到东京,亲自为我们向整个总监会正名,才更有说服力啊。”
老火田视线瞬时飘忽不定,似乎有些恍惚,半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们好消息,”他吐出一口气,继续呢喃低语,“愿诸位此行一路顺风。”
考虑到京都这边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料理,而另一方面东京之行又太过凶险,孔时雨决定留下。为减轻盘星教那边的负担,模仿犯村野移交给了五条家,老火田也暂住于五条家中修养。
将漏壶从封印室放出来,算上胀相一共是4人一咒灵。
去往东京的路线由悟全权安排,谁叫他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不受“死灭回游”待见的家伙。
不过,管家带我们走的这条路似乎不对。
“不是出发吗?怎么往湖边走了?”我疑惑道。
“因为交通工具停在那边啊。”悟说。
“呃,不是车库?”
“秋以为我是怎么从那么远的位置回来的?”他神秘兮兮地抬了下眉。
“什么?”
我脑袋一下没转过来。
“因为开车很不方便啊……绝大多数路都被结界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