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见他倒了两杯酒,端着那袖珍的酒杯坐在我身旁。
交杯时,我另一手已经握住了藏在婚服下的匕首,手心沁满了汗,无法控制地疯狂颤抖。
“我”错过了交杯的时机,心中竟松了一口气。
——杀了他我一定不得善终,可我想活,要不干脆放弃吧,无非就是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只要能活着,我甚至还有机会见到那个人。
“这是我们万家祖传的佛珠串链,是身份的象征,父亲让我拿来送给你,我给你戴上吧。”他和蔼地说。
如果刚才那份犹豫还属于萌芽阶段,那么现在已经进入发芽生长的阶段了,就这么顺其自然发展,“我”可以轻易将握刀的勇气抛下,比起杀人和被处死,背负骂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我”妥协了,任他替我戴上那串佛珠。
如果说现在的我因入梦无法操控身体,那么这一刻,梦境中的“我”无法动弹了。
那串佛珠,剥夺了一切行动能力。
他非常开心地亲吻了“我”,然后站起来,投来阴沉沉的俯视,纵使看不见他的相貌,我也能确信他的眼神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我真的太高兴了,”他表情似乎扭曲了,愉快笑着甚至拍起了掌,“放心吧,我们万家都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然后身体不受“我”制地在命令下,跟着他走到了外面。
“我知道你有个情人,原本是叫二蛋对吗,镇上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我不喜欢夺人所爱,所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他说着又讥讽一笑,“或许,也可能见不到呢……”
强烈的恐惧刹那间侵袭了“我”。
虽然行动受限,但依旧能够讲话,从疑惑到质问,再到哀求,他都没有回应“我”,而是把我带到一片空旷的场地。
中间摆放着一鼎巨大的焚香炉,但对香炉而言那体积又过于大了。
我看到宾客们聚集在此,设好了隆重的宴席,仿佛是在特地等我出场。
从穿着打扮很容易分辨出,除了万家的人,镇上所有人都到场了。
画面一转,我已经站在了那鼎炉口,里面燃烧着的烈火如此明亮,刺痛了我的眼睛,这一刻,悲愤与恐惧的泪水从眼眶里潸潸落下,落在凶猛的火焰中顿时化为灰烬。
周围支离破碎的言语传到耳朵里,大概了解到“自己”似乎有些特殊,是百年一遇的体质,万家为了寻找我这类型的人费了很久的功夫,这些人是想拿我“炼化”,令我与这鼎炉子合为一体。
完成献祭仪式,可保万金镇永世富贵。
烈火燃了一整晚,然而在无尽的痛苦、不甘、憎恨与绝望中,“我”并没能如他们所愿。
——从一开始万家人就被骗了,我的生辰八字与他们所求的只差了一刻,这一刻之差使得结果犹如天壤之别。
属于我的意识脱离了新娘,开始升往高空,凌空俯视下,那鼎焚香炉里的火熄灭后居然自行缩小,直到巴掌大,香炉里没有燃料,却有缕缕白烟升起,他们将香炉供奉在户外造好的祭祀台。
认定这烟雾是带来荣华富贵的味道,却不知死亡将至。
时间转瞬即逝,脑海出现了7日的概念,同样是夜晚,那鼎炉子又一次变大了,里面莫名燃着旺火,无法察觉这份异常。
整个镇子的被泛白的烟雾萦绕,在这股奇异的烟雾下,镇民们连夜起床,如同一具具被剥夺了思想的行尸走肉,相继聚集到万家,在香炉前排成长队,在无尽的沉默中,不论老女老少,不论贫穷富贵,所有人皆为一具凡躯,一个个自行攀爬着,义无反顾地投身进炉火中。
*
“姑娘……姑娘……?”
意识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我猛然惊醒。
隔着一层轿子,略带沉闷的敲锣打鼓依旧,轿外是喜庆一片。
整场仪式还未开始。
“呼……”大梦初醒般长舒一口气,才发觉冷汗浸湿了后背。只不过那股怨恨仿佛从梦境脱离,依旧残留在我胸腔中无法释怀。
轿子不再颠簸。
“新娘子?”那老妈子敲了敲侧壁,“我们到了。”
“哦。”我应了一声。
“原来没睡着啊,那快下轿吧!”
按照她所说的,我起身出去。
这梦来得太过蹊跷,但不知为何,好像能笃定梦境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