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颔首:“一直没发现。”
点一支烟递过去,以为他要抽,但这人接着了,却不往嘴里塞,夹在指尖搁着,放任香烟随风吹了半截,静默看着外边,没多久将烟摁灭,丢垃圾桶中,转身又进屋。
两天时间挺长,一大家子都无所事事,也就江诗琪能有正事做,寒假作业没写完,再有一周要开学了,她忘了这茬,陈则记得,找出书包放桌上。
江诗琪抽噎到打摆子,陈则为她顺气,轻柔拍了下她的后背:“写吧,别嚎了。”
“我、我不想写……”小孩儿话都讲不利索了,“过两天再写,行吗?”
陈则不答应,坚持让写完。
“没什么好哭的。”他说。
江诗琪趴桌角,抹抹眼睛,瓮声瓮气的:“哥,我们以后咋办呀?”
陈则平静回道:“不咋办,还是那样过。”
江诗琪很乖地压着情绪,可过了半分钟依然憋不住带上哭腔,拉他的袖口,扑上去抱他:“哥,姨没了……”
何玉英葬礼收了不少帛金,这家几百,那家上千,几位故交更是大方舍得,个个上万。
本地帛金一般也就三五百,心意到位就行,街坊邻居们给得多是出于可怜照应这边。
熟人们给的收下,这钱不能退,至于另几笔上万的,陈则趁有空,逐一还回去,出事不来帮衬,死了却装情深意重显义气,走过场做面子功夫,陈则再缺钱再没骨气,也不要这种打发叫花子式的死人钱。
这年头还钱也挺得罪人,找到那天的丰腴中年女人那里,中年女人显然蛮震惊,没料到他会找上门,似乎担心他会赖上来,便下意识要赶人走,当知道是来还钱的,登时尴尬不已,这才打算打开门请他进去。
“你这孩子,真是,那是我们的一份心,还什么还,收着,还跟我们见外上了。以前你妈他们帮了我许多,要不是她,哪有我们的现在,唉,也是造孽,她啊,怎么会这么早就走了。”
边讲,似是真不忍心,中年女人眼又红了,惋惜至极。
全程无动于衷,不受半分触动。还完钱,陈则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停下,忽然回望,对上中年女人的视线,接了句:“她确实帮了你们很多,人没了,你们也还不清了。”
客套罢了,还当真了。中年女人愣了愣,眼见他不声不响要走,脸上的哀痛刚收回去,乍然被他这一句堵住,登时卡得不上不下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得十分难堪。
五金店原定元宵节后营业,初七刚过,陈则就过去了,闲着没事做,不如开店接几单生意。
过不惯太清闲安逸的生活,还是更习惯原有的忙碌节奏。
汽修厂同样初八复工,贺云西没去厂里,跟着到五金店帮工。
店里一天下来基本只能卖些散单,但两人早出晚归,实在找不到活儿干,陈则打开电脑玩蜘蛛纸牌游戏,往凳子上一坐就是大半天,比当初上学时翻墙出去上网还起劲,网瘾很重。
贺云西不干涉他,靠另一张椅子上躺着。
远隔重洋的贺女士上午打了电话过来,他们只字未提何玉英去世的消息,贺女士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传闻,一开始还不相信是真的,确认人都下葬了,贺女士还在手机那头对着贺云西好一通训骂。那么大的事,他们竟瞒着,什么都没说。
贺女士想要过来看看,贺云西拦下了,不让来。贺女士问:“小则他,还好吗?”
挂断电话,贺云西买瓶水放桌上:“喝。”
陈则接过,拧开。
“嗯。”
“出去走走。”
“晚点。”
晚点也没去,还是玩纸牌游戏,陈则压根就没上心,随口应答,转头就抛诸脑后了。
头七也是二爷主持,陈则啥事不做,当天待五金店干了一上午,下午接单出门,很晚才归家。
进门了,二爷喊他一声。
他上前,不用二爷开口,自觉点了一炷香插上。
二爷说:“这两天和我去墓园烧些纸钱给你外公他们,得传个信,这样你妈下去了也能有个接应。”
他没意见:“可以,哪天?”
“你啥时候空了就去。”
“我都行。”
“那就明天早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