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打。”
打了四通电话终于接通,然而成教授不在北河市,大年初二休假了,现在值班的是其他医生。
救护车在电话挂断后到的,急救人员进门了是贺云西强行拉开陈则,这人就跟听不到外界的动向似的,医院来人了都不知道让开,整个人好像都是浑噩的,甚至上救护车都是贺云西拉着他上去。
到医院直接送进抢救室,医护进进出出,医生先问他们的亲属关系,得知陈则是病人亲儿子,火速拿了一份通知出来让签字。
没细听对方讲了些什么,陈则毫不迟疑赶紧签,事发太突然,直到二爷他们都跟来了,第二份通知又送到手边。
医生找家属问话,大意是了解病人近况,这两天是否有出现异常或其他症状之类的。陈则说:“没有,上次检查都还好好的。”
“上次是哪个时候?”
“十一月13号。”
“当时的报告单子带没带?”
陈则没带,后到的江秀芬带了,赶紧把报告递上去,江秀芬此时比陈则更靠谱,老太婆起码不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二爷问:“怎么样了?”
没人答得上来。
“医生咋说的,咋回事啊?”
贺云西摇摇头,陈则靠着墙壁,大冷天的,额角上冒汗,手心都是濡湿的。
医院的过道上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冷嗖嗖的,与外界正在进行的欢快格格不入。
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从早上到晌午,再到后半天……一群人守在那儿,谁都不敢走,干站着,到后面双脚都站麻了。
医护倒数第二次出来,是下病危通知书,彼时恰巧楼下有耍龙灯的队伍经过,锣鼓喧天,不断敲打,以至于陈则分神了,手中的笔掉落,等再捡起来,笔却坏了。
重新换一支,之后其他人说的内容,他一概没注意,听不进去。
……
“节哀。”
何玉英是突然呼吸衰竭加上引起的并发症,一切来得太快,抢救也无力回天了。
医生说了一长串解释,专业名词念起来拗口难懂,陈则听不明白,医生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病人,他杵原地,一动不动。
医院每天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有人手术成功全家欢喜,也有人运气差点,上了手术台再也下不来。医护们尽力了,人救不回来就是最坏的结果,谁也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但结果往往不如人意,改变不了。
全部人候着,等着陈则发话。
最先哭出声的是江诗琪,小孩儿比大人脆弱,不堪一击,听完医护的话,江诗琪眼泪花就上来了,嘴一瘪,当场大声嗷嗷哭。
江秀芬也哭,吓懵了迟钝地回神,老太婆一屁股跌坐地上,她这辈子进医院就没发生过几次好事,以前是男人死了,后来是女儿没了,而今一样地不幸,就如同诅咒一般,又一个活着的人走了。
哑巴叫得凄厉,比陈则那个当儿子的更动情,她拉着医生,像是不晓得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蓦地撞地上磕头,不住地比划,发出怪声——求医生再救救何玉英。
老太婆力气大,医生差点被拉到地上一块儿跪着,贺云西拦住了她,把她拽起来。
自始至终,陈则仿佛局外人,没有别的反应。
站在何玉英尸体旁的那一刻,他还是那个样子,工作人员交代了一大堆,人没救回来大家都觉得遗憾同情,但医院不是长久停放保存死人的地方,确认签字后就得把人带回去,不能一直放这儿。
他过了会儿才点头,嗫嚅张唇:“好。”
其他的是贺云西去办,手续材料,找人,找车。
灵车半个小时到,他俩就能把瘦成杆的何玉英抬上车,江秀芬已经哭晕了,昏死过去好几次,灵车装不下那么多人,又喊来一辆车,江秀芬她们坐第二辆车。
等回到新苑,304门口早围满了人,白事不请自来,能来的全来了。张师一家,邹叔他们,四邻八舍……和平巷的老街坊们,凡是在家有空的,都来了。陈家门口站不下,楼梯过道里都站满了熟悉面孔。
人死了一个小时左右后就会开始出现尸僵,已经超过时间了,陈则没继续抬着何玉英回家,到了楼底下,换成背着她上去,用一根绳子套牢绑紧,白布罩过何玉英的全身,围得严丝合缝不漏半点,他带她回家。
换衣服、发丧、拿医院的手续到派出所开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等火化后开灵……陈则自己就是做道场的,过程他熟稔于心,不需要哪个长辈来教。
家里压根没准备下葬的寿衣,死了也得穿新的,何玉英生前体面,走了不能太寒酸。
至少买身像样的牌子货才能配上她。
贺云西去搞的衣服,初二好多店没开,歇业关着,想买也没处买,他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弄回来一身合何玉英尺码的行头,牌子不算差,挺好的,不至于招何玉英嫌弃。
换衣服是陈则来,习俗是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同性长辈,陈则没让,关上门,为何玉英收拾得蛮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