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也没用,这个家陈则说了算,小孩儿没有拿主意的权利,一切反对无效。
江诗琪如丧考妣,不对,是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步三回首,不情不愿地去了。
补课的地方位于新苑后门,废弃仓库东边的平房——短短一两周,原先的废弃仓库已然翻天覆地大变样,铁皮外栏全部拆换成缓震的护栏网,横七竖八乱堆放的集装箱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功能分区的并排泊车棚,临时的库房已经搭建起来了,全新的跑道和接待区正在修建中,源源不断的设备及器材也正朝这里运。
贺云西他们的速度快,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正式投入营业。
新建的汽修厂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的四邻八舍,老街落伍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好些年都一成不变,这边的动工仿佛巨石投浪,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里成了街坊邻里们饭后茶余的谈资,大伙儿与有荣焉,即使一分钱没沾上边,但脸上跟着有光了。
贺云西可是新苑出去的潜力股,现今回来建设家乡了,这肯定值得光荣。
晚七点有个上门单,雇主家离这边不远,仅隔一条街。
预约的护工三点抵达,陈则趁着休息一天,回去帮着搭把手。
夏天常洗澡,天儿热起来一天不冲凉浑身黏腻,植物人同样得洗,酷暑天汗味尿味重,光是每天擦拭必然不行,久了人遭罪不说,还容易长褥疮痱子。
不过植物人洗澡形式和普通人不同,需要借助专业的仪器和工具,整个过程极其费时费力。
上门洗澡一次收费六百,这钱省不了,起初陈则兜里空空请不起人,结果因为缺乏经验,差点把何玉英淹死,自此后他再穷都不敢自己干了,没钱就不洗,有钱花钱。
他恨何玉英,巴不得早死早解脱,可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不想成为杀人犯,何玉英已经是他人生中的污点,绝不能再添一笔。
“晚点江诗琪补完课自己会回来,不用你去接,如果六点她还没到家,你就去找她。”陈则对江秀芬交代,说着,打手语强调,“我就在附近,有空会过去看她。晚饭我不在家吃,要出去,别等我,也不留饭。”
江秀芬这回肯搭理他了,迟疑地放下她的宝贝鞋底,老眼昏花浑浊,回以手语:
要花很多钱?
问的是补课。
陈则说:“我付得起,你别管。”
江秀芬垂头叹口气,老太婆见识窄,两个月花八千报小班补习英语在她看来堪比天文数字,这价比起大城市的行情就是白菜价,比托管所还便宜,可江秀芬不免担忧,愁眉苦脸,额头上皱纹深深拧成几道都能夹死苍蝇。
观念差异解释不通,陈则不啰嗦,到点去店里,做完活儿,拎上工具箱去隔壁街。
这回的雇主住的花园洋房,网上下的单,让去修燃气灶、换锁,外加搞一下乱七八糟的电器。
那边陈则挺熟,以为是哪家人从外地回来,房子空置太久,所以才让整那么多,然而当到了敲门,见到屋里的旧相识,稍微愣神。
下单的是李恒,贺云西也在,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的男女。
发现是陈则,开门的李恒更意外,怔了怔,惊讶张嘴:“靠,缘分啊,咋又是你……师傅你还真是全能,哪哪儿都有你。”
贺云西被两个年轻男孩围在中间,正在谈话,瞥见他来了,余光轻飘飘落到门口。
视线交汇,一触即分,陈则先收起眼,朝向李恒:“你下的单?”
李恒点头:“啊,是我,刚租的房子,你赶紧进来看看,总觉着到处都不行,你先检查一遍,能修的就修,不能修的换。我网上的单子随便填的,不止上面写的那些,楼上楼下都有,我也整不明白,这地儿简直没法住,老得不成样子了,不搞一下住不进来。”
陈则应道:“可以,没问题。有鞋套吗?”
“这屋还没打扫呢,换啥鞋套,直接进来就是。”李恒侧身让开,反手递一瓶斐泉过来。
陈则问:“电表箱在哪里?”
李恒十指不沾阳春水,少爷还没住进来,哪里清楚这个。
“不知道,应该在房子里吧。”
陈则自己找,一般讲究点装修布局的房子电表箱都会做隐藏式,这种老式花园洋房也不例外,多是藏进厨房顶柜。
进厨房,放下工具箱。果不其然,藏进门处第一格柜子中了。
李恒远远看着,见他轻车熟路很有经验,放心任他自个儿干,只管迟些时候结账。
几个男女是庆成市来的朋友,一伙人今晚商量着喝酒,好久没见了,大家这次过来也是为了给汽修厂开业捧场,顺路到北河玩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