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政殿内,青光满地,像是白霜。皇帝祝钦云拉着帘幕,背对大臣盘膝而坐,谢渊、陈恨生、严忍冬、祝钦风、南宫谋,连并刚捕来的叛军头目,都跪于其下。
“陛下,”南宫谋行礼开口,“察哈尔部叛军首领札剌亦儿·朝鲁已被俘至此,请陛下裁夺。”
他一叩首,金甲的声音发出脆生生的响。
祝钦云既不转身,也不抬眸,仍闭着眼睛,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面色阴沉。
半晌后,他说道:“朕的文臣武将都在这里,审问这种事,谢卿和镇国公代过吧。”
“是”,谢渊叩首后起身,祝钦风先是凝神看着皇帝的帘幕,而后又皱眉凝视谢渊,终是不得不叩首领命。
谢渊问朝鲁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败吗?”
朝鲁白他一眼,冷哼着别过头去。
谢渊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说道:“就在几个时辰以前,一只羽箭正正地射到了我家里,上面写明了察哈尔部将叛,你出发的时间,行至何处的每一刻,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在本相眼前,当然了,只此一条并未值得全信,但我们有备无患,整装待战,果真和信中所述一一对上了,朝鲁,你被卖了。”
祝钦风在铁甲下紧握拳头,竭力克制住恐惧。
朝鲁冷哼:“就凭你三言两语就想套出我的话,告诉你们,我朝鲁不会出卖自己的盟友!”
严忍冬暗暗一笑,谢渊道:“本相还没说什么,怎么,将军就主动供出朝中有人里应外合?”
“你。。。。。。”朝鲁欲起身挣扎,却被两侧的铁卫强行按下。
“据本相所知,你父亲图门将死,你哥哥□□和你正在争夺察哈尔的主权吧?朝廷给你们那么多岁币,还安抚不了你们的狼子野心。”
“我呸,”朝鲁吐一口唾沫,“你们中原人都是奸诈的狐狸!明着说是绥靖边陲,北境的兵却偷鸡摸狗地蚕食我们的地!你们给蒙古供给粮草装备,南北两面夹击我们,说什么天下几分,各自为营,分明是前几年的仗还没打够!既然如此,成王败寇,哪里是现在就能定的!”
谢渊笑了,叹道:“局势不清时,安分守己才是上策,你不想定,安知你哥哥不想?你又怎知,和朝廷一品大员合谋叛乱的消息不为你哥哥截获又传给朝廷!”
祝钦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陈恨生暗暗生笑,回眸道:“把人带上来。”
一时间,朝鲁妻女被押解至殿内,妻子哭喊道:“将军,他们说我要是隐瞒,襄儿和你便不能活命啊!”
还未待朝鲁说些什么,这个女人便向皇帝哭喊道:“皇上,只要你不杀我的丈夫儿子,我什么都招。我的远方表妹正是丞相季清阁的妾室,也为了这层关系,季丞相才多次派人与将军说道对陛下的不满,他是前朝的人,又怎会甘心陛下杀了他的陛下!那斯心中早已恨极,这才派人诱使将军造反,皇上明鉴啊!”
祝钦风闻言霎时愣了,还未及多想,便脱口而出:“妇人胡言!”
他一把抓起那个受刑的男子,冷哼一声道:“我说呢,今夜的战事怎生打得这么安静,原来就是个陷人以罪的幌子!”
帘幕内静谧无声,皇帝没有传出一言半语。祝钦风跪下道:“陛下,若察哈尔部真要造反,怎会只带这点人马?北境欲攻中原,又怎会只指京城,其他地方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不是太诡异了吗?”
“是吗,”陈恨生道,“镇国公要不要派人去京郊探探,看左棠大将军的军队是否驻守在周围,左棠从来和季丞相亲厚,季丞相的儿子更是同他关系匪浅,镇国公,你也一样。”
“你血口喷人!”
祝钦风大喝一声,不再理会一干人等,只对皇帝道:“陛下,季丞相两朝开济,为了朝廷安稳,甚至劝阻陛下将朝廷重臣之罪徐徐办之,又怎会密谋与察哈尔部诱乱超纲,这岂不是太荒谬了?”
“镇国公所言有理,”严忍冬缓缓道,“季丞相乃朝中重臣,不可仅凭蛮子一言以断之。未免打草惊蛇,还请陛下今夜将涉事诸人圈于宫中,明日一早,允臣与镇国公密查此事,以给陛下和百官一个交待。”
帘幕中,祝钦云缓缓走出来,发丝垂坠,不如上朝时利落齐整。他道:“朕累了,众卿也累了吧?”
无人言语。
他缓缓下阶台,在几人身边环绕一圈,在朝鲁妻女面前站定,说道:“谢渊,带她们回去。”
“是,”谢渊叩首,领母女二人走出崇天殿。
皇帝缓缓踱步至朝鲁跟前,垂眸问道:“季清阁,他到底有没有?”
朝鲁扭头不看他,一阵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皇帝微不可见地笑笑,清嗓子道:“有没有人向你保证过,只要认了此事,便可活命?”
朝鲁眼神朝殿中几人流转,还没等反应过来,祝钦云便拔长刀捅入他的腹背,继而拔出,留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横倒在崇天殿中。
他扔下长刀,朝殿外走去,不知对殿中何人说道:“把此事了了,不要再来烦朕第二次。”
殿中诸人神色各异,皆跪着,没有立刻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