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解书我签了,”纪何初双手将她捞住,稳稳扶起,“但法律上的事我做不了主,您要是不希望向伟泽蹲太久的牢,当务之急是去给他找一个律师,让谅解书发挥最大的作用。”
女人目瞪口呆,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跟他儿子一模一样。
纪何初继续说:“向伟泽在学校里一直被人欺负,身边的人都不认可他、说他是异类,时间长了导致他性格偏激,臆想自己能被善待,所以才做出这种事。”
“他确实是病了,但这跟性取向无关,同性恋不是病,阿姨,您可以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做个咨询,或许会有帮助。”
“您很爱您的儿子,但他感受到的伤害远远大于爱,”纪何初诚恳道,“您可以适当换种方式对他,也多跟他聊聊。”
向伟泽的母亲完全没想到儿子的受害人竟会跟自己讲这些,她震惊地看着面前扶着自己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纪何初礼貌回答,直起身,回头朝韩驰招手,“走吧。”
两人一同走出派出所。
上了车,韩驰握着方向盘却迟迟未动,纪何初见状,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在思考,”韩驰故意表现得郑重其事,调侃道,“纪大善人,你说等那个王八蛋出来了,咱们是移民去美国还是英国啊?”
“你干嘛,”纪何初眉眼弯弯,低头扎安全带,轻声道,“我想让她轻松一点。”
韩驰闻言转头,并不意外。从纪何初看着向伟泽母亲出神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对方一定不止看到了一位母亲。
弯起嘴角,他抬手摸了摸纪何初的头。
“纪何初小朋友,”韩驰柔声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爱的小孩。”
纪何初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握住韩驰的手:“我没事。”
他望向远方道:“我现在已经可以心无旁骛地想起以前的事了。”
“这么厉害。”韩驰真心夸奖。
“嗯,”纪何初说,“我相信有人会爱我。”
心上跟有羽毛挠似的,韩驰看着纪何初,在阳光的折射下,对方脸颊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凸起的脸蛋像一颗毛茸茸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贴上去咬一口。
看得到却吃不到,可以算是天大的委屈了,韩驰当即开口补偿自己:“那今天的事儿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什么人情?”纪何初不解地皱起眉。
“谅解书啊,”韩驰耐心解释道,“你看啊,假如向伟泽本来要坐十年牢,你签了谅解书,现在他只要坐五年了,我本来可以安安心心地和你谈十年恋爱,现在只能谈五年,剩下的日子都要提心吊胆、防这防那,担心他哪天拿个麻袋把你抓走,你说我这么大损失,不是你欠我人情是什么。”
纪何初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事实,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很有道理,”韩驰头头是道地继续讲,“我刚刚说的那些都还只是假设,要是他本身就不用坐那么久的牢,那距离我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更近了,到时候我无心上班,无心睡觉,天天想着藏我的宝贝,这一笔一笔的,都得算你头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纪何初失笑,感到荒谬的同时又觉得这样的韩驰很可爱:“以前没觉得你这么不讲道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韩驰睨他一眼,嘴角一撇,“跟你学的,我还差得远呢。”
切。
纪何初在心里冷哼一声,别开脸,不作回应。
“说好了啊,欠我一个人情,”韩驰看起来很认真,口吻却又像开玩笑,“到时候我找个安全屋,你乖乖地藏进去。”
“嗯嗯嗯。”
纪何初连声应下,不明白韩驰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于是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预定的餐厅是下午六点,时间还早,韩驰想了想,问:“附近新开了一个美术馆,去逛逛?”
“可以,”纪何初一口答应,为了将话题再扯远些,特意真情实感地追问,“我还没去过美术馆,你之前去过别的美术馆吗?”
“转移话题有点太明显了纪老板,”韩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戳穿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你想怎样。”
要的就是这句话。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弹了弹,韩驰冲纪何初眨眨眼睛:
“纪老板,陪我吃顿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