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持续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在陆绪温和的视线里,陈谨忱的心跳很快地平静下来,轻微地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鼓励我。”
“没有。”陆绪很快地说,“你怎么可以曲解我。”
他移开视线,转向靶子,问:“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第二次射击比之前熟练了很多,紧张感也随着玩笑和鼓励消解了大半,陈谨忱的手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了。
他开始慢慢适应手里那柄枪的重量,也适应了陆绪的气息。他站在靶位前,耳罩压住了听觉,世界变得半静音,眼前只剩那张淡蓝色的靶纸,中心处的红点像是唯一的坐标。
“还记得刚刚我说的吗?”陆绪站在他身侧,声音被耳罩阻隔一部分,但他偏头靠近,说话时几乎贴着他的耳后。
“呼气的时候扣动。”陈谨忱很准确地回答。
“嗯。”
吸了一口气,陈谨忱稍稍屏住,瞄准,扣扳机。
“砰。”
这一枪落在靠近靶心的外环上,稍偏,但稳。
他自己都难得地愣了一下,回头看了陆绪一眼。
陆绪的脸颊上出现了浅浅的酒窝,对视的时候呈现出显而易见的喜悦,“这发不错。”他说,“你真厉害,不愧是我的陈助理。”
陈谨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了,再举起枪时手变得很稳,指节收紧的角度不再僵硬,肩膀也比前两次次松了些。他的站姿还不够漂亮,但比起一开始的紧绷,已渐渐有了形状。
陆绪站得稍远了一点,似乎是刻意放开了“指导”的角色,只用眼神注视着他的动作。但他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并没有离开。
第三发,第四发。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回响,火药气息逐渐清晰,陈谨忱的眉心紧蹙,神情认真得近乎固执。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一次又一次调整呼吸与角度,一次又一次试图击中靶心。
和过去的人生中的每一个瞬间一样,他希望把每一样自己能接触到的事情都做到完美无缺。
而当他回想起那天在海岛上发生的一切,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时,眉心蹙得更紧了,心脏也随之苦涩地捏在一起。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学的很好,能比陆鹤闲先打出那一枪,作为陆绪唯一的保护者,而不是只能旁观。
“你太认真了。”陆绪忽然开口,搅动了凝滞的空气,打破了他近乎偏执的尝试。
陈谨忱偏过头,耳罩滑下一点,他伸手想去调。
“别动。”陆绪说着,伸手替他扶住耳罩,拇指落在他耳廓边缘,动作极轻,擦过的时候带来一些痒意。
陈谨忱怔了一下,眼神不动,但眼睫明显颤了颤。
陆绪并没有替他带好耳罩,而是把耳罩拉了下来,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
陈谨忱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当他触及陆绪关切的表情时,他产生了一种表达的勇气,尝试坦率地说,“我在想在海岛的那天。”
“怎么了?又想到那个时候?”
“如果那天我就会射击,我就可以保护你。”他叙述,“而不是只能在旁边看着。”
陆绪又笑了,他很自然地说:“我不需要那么多保护。教你这个也不是想你保护我。你不用紧张,你不觉得射击很好玩吗?而且,你也多一个办法保护自己。”
“你已经学得很快了,别这么焦虑的样子。”
“……我让你费心了。还要你安慰我。”陈谨忱说。
“本来就是我说要教你。”陆绪说,“当然应该是我费心。你就当玩就好,时间还有很多,不用着急。”
说完以后他又忍不住似的补充:“你这样真少见。你是不是陈谨忱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不从容。”
陆绪注视的视线带着新奇,语气和笑容几乎有着孩子气的轻慢和调侃,连宽慰也是轻快的、随性的,温柔都是天真的、坦率的。
让陈谨忱的心不由自主变得柔软,苦涩的绞紧也奇迹般得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