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哥一起度过春节之后,开工的第一天,我坐上了飞往R国的飞机。
这个国度的纬度更高,下飞机的时候,北境的风吹在脸上,夹杂着雪花,气候仍在浅灰色深冬。
远处机场的灯光冷冷地落在停机坪上,像一座巨大的机器,吞吐着和我毫无关联的人潮与噪音。
林助理给我递了厚外套,我披上以后,他画蛇添足似的补了一句,说:“是陈哥让我拿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陈谨忱跟在我们后面几步,听见了这句话,和我对视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前三天我们按计划见了一些需要见的人,参加了一场晚宴,总体来说都很顺利。
直到第四天,我在酒店的大堂里遇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那时我刚结束一天的行程,从车里出来,在门口的吸烟区吸了一支烟,准备上楼休息。
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忽然大步走到了我身边。
酒店大厅静悄悄的,地毯绵密,走廊灯光从高处一盏一盏落下来,投出绵长的影子。
晏云杉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晚上好。”
他彻底扔掉了拐杖,身上依旧是他惯常的黑灰色调,整洁而内敛,大衣利落,围巾松松地搭在臂弯,是一条深色格子的羊毛料。
我疑心他在大堂里等我的时间并不短,因为他身上落的雪花化开,变成点点细小的水珠,在大堂明亮的灯光下,像是碎钻镶嵌在他身上。
我冲他微笑了一下,礼貌地说:“好巧。”
“不巧。”晏云杉向我走了几步,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垂下头,低声说,“……我是来找你的。”
他向来直来直往,而且看起来确实很着急,我也就没再和他客套,直接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还有话没说完。”晏云杉说,“你晚上还有事吗?”
“没有。”我如实说,“你是想临时预约我接下来的时间吗?”
他问我:“……可以吗?”
“你要说的多吗?”我问,“你是想在这里说,还是要找个什么地方?我有点累,要准备休息了,你要是同意,可以在我房间的客厅里说。”
晏云杉怕我反悔似的,很快地点头同意,跟着我一起回了我的房间。
我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问他要不要喝什么。
晏云杉的手放在膝上,指节微微发白,腰背绷得很直,几乎僵硬,坐姿透露出紧张和局促。
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面前的茶几,视线停留在那只瓷杯的杯沿上,眼神却明显游移,好像要说的是什么很可怕的、很重要的秘密,才让他像现在这样焦虑不安。
“……不用了。”他对我说。
“好吧。”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红茶,端着杯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靠着扶手,问他,“你是专门飞过来和我说话吗?你要说什么?”
“……是的。”晏云杉承认,而后并没有马上说话,沉默着。
并不明亮的室内,他的眼睛是湖水一样平静的深蓝,注视着我。红色的唇抿得很紧,好像开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喝了一口茶,耐心等他说话。
大约过了两分钟,晏云杉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他向我的方向倾斜了一些,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终于重新获得发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