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绪思最后闭上眼,安安静静待在程拙的身上睡着了。
程拙也没有什么手段和办法可以施展,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和纹身交错,力气只是用来托住陈绪思的腿。他回想了一遍入水时的经过,肌肉变得紧绷,之前发白的脸色现在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了。但他独处的时候,兀自坐着,神情总是没有多少色彩,此刻少见地夹杂着茫然和落寞。
他掐着点观察外面的动静,还没有叫醒陈绪思,陈绪思自己先睁开了眼,看到程拙后肩上的纹身近在眼前。
陈绪思缓缓抬手,碰到了上面的羽毛。
他第一次看清楚,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无脚鸟,因为翅膀尾巴形状尖利特殊,所以很好认。不是想象中虎龙蟒豹大花臂那样的图案,竟然一点也不可怕,陈绪思和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和小眼睛对视,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程拙皱了皱眉,但一动不动,问道:“热不热?”
陈绪思如梦初醒,眼皮潮热:“嗯,时间到了吧,我要怎么回自己的房间……”
程拙盯着窗外,没回答:“你已经想清楚了么。”
陈绪思和程拙保持着如此亲密的姿势,无论是不是被迫,脸皮都微微发烫,他只能继续看着那双小鸟眼睛,头都不抬:“什么想清楚。”
如果陈绪思真的把这当成离经叛道,过眼云烟,痛定思痛不要喜欢程拙了,不在乎程拙从此和谁亲近、又或者去做谁的哥,程拙好像也没有办法。
程拙说:“陈绪思,你喜欢我,是吗?”
陈绪思记得自己没说过喜欢程拙,但他如鲠在喉,心里有点发凉,低声对程拙说:“是啊,可是现在不敢了,不一样了,亲爱的哥哥。”
程拙握着陈绪思的胳膊:“那你已经不喜欢了,是吗?”
他一定知道陈绪思说不出第二次我恨你和我不喜欢你了,才非要这么逼问陈绪思的。
陈绪思害怕这一切还是自己自作多情:“程拙,你活了快三十年,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同性恋的啊。”
程拙可能是生气了,把他稍微拉开,对视片刻,说:“陈绪思,你也知道,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还没有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徐锦因将大门随手带关,一边念叨着怎么还没回来,一边往外走,手里提着一袋子今年晒好的笋片,大约是要去巷子口看看,顺便去邻里家串门。
陈绪思再不出去,今晚就没法交待了。
他和程拙近距离四目相对,紧接着挪开了那两条手臂,从程拙身上离开,彻底恢复了正常的兄弟之间该有的距离。
“我先走了,”陈绪思有些不敢看程拙的表情了,磕磕巴巴说,“你要是呛了水,或者哪里不舒服,还是要告诉我,然后去县里医院看一下吧。无论如何,今晚都有惊无险,好好过去了,对不对……我不想你有事。”
说完,他确认徐锦因已经出了门,便拉开房门,逃离了刚刚那个狭窄熬人的空间。
浑身汗涔涔的皮肤被夜风一吹,凉意十足,渗透心脾。
陈绪思回头看向门洞里,程拙已经站起身,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紧接着转身走进了屋子深处。
徐锦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陈绪思正坐在客厅里,电视机重新被打开了,里面放着十点档的周播剧。
而程拙靠墙站在黑压压的院子里抽着烟。
徐锦因在五分钟前接到了程拙的电话,听说他们已经回来了,便赶紧从隔壁家告了辞。
她看见院子里晒着的一串衣服,有陈绪思的,也有程拙的,奇怪道:“小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李婶家坐了半天,都没听见摩托车的动静啊。还有这衣服,也是你刚洗的么,哎,小绪的衣服你让他扔洗衣机里就好,或者叫他自己洗。”
良久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程拙说:“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个水坑,溅了一身水,我就顺便帮忙洗了,不要紧。”
徐锦因点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只好先进了屋,看见陈绪思后数落了两句,发觉陈绪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连忙过去问道:“小绪,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