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有说病因吗?”
床头有一面长方形的镜子,刚好能照出傅明川宽阔的背,薄薄的白衬衫贴紧腰部,勾勒出腰间包裹着的层层叠叠的纱布,男人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仿佛清俊的荷叶被雨水压弯。
让人联想到他这些年高处不胜寒遭受的所有压力。
淡淡的竹制香氤氲在安静的房间里,沈湫寻的心脏被小小地戳了一下。
“医生说是经历了一些重大变故……一瞬间的情绪剧烈波动,加上没有求生的意志。”
沈湫寻要素警觉,他伸手轻轻地拍一拍男人得的肩膀,想要说什么,又怕会戳中他的禁忌点,最后憋出来几个字:“生命还是……很珍贵的。”
就像他,被生活煎炸炒煮这么多年,虽然每天嘴里都在说要死要死,但还是麻溜地坚持仰卧起坐。
“嗯,我会改的。”
男人依赖地蹭一蹭他的后颈,碎发扫过他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仿佛只要这般依靠着他就能重新获得面对生命的勇气。
沈湫寻在心里悄悄唾弃自己自恋,他瞟一眼时间,距离十点的门禁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但气氛又实在太好,他有些不好意思告别,挺直到有些僵硬的脊背有点酸,他看看天又看看地,还是没开口。
半晌,傅明川退开,手掌从沈湫寻的右肩滑到左肩,仿佛上好的狼毫蘸着墨水书写在纹理细腻的宣纸上,半晌,克制又略带不舍地捏住了他的袖口:“抱歉……是我失态了。”
本来沈湫寻没发现的,听到他这样说,才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眶里竟然有些晶莹的痕迹。
处于这个联邦最高位置上的人,竟然脆弱到在他的面前流泪。
沈湫寻的心口有些泛酸,他伸手,食指指节蹭过对方的眼下,冰凉的湿意沾染上他的温度。
他似乎发觉这个动作的冒昧,手却又在试图退回时被男人的手掌握住。
男人用脸颊贴了贴他的掌心,偏头轻吻,头更向下一些,湿润的睫毛如同被细雨浸润过的羽毛般扫过他的手心:“我很想你……”
“每一天,每一天。”
“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黑棕色的眼睛抬起,清俊的眉眼仿佛一副意境悠远的古画,他看着对面的人,深情似水:“尔尔。”
话音淹没在无尽的情海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沈湫寻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跳加速是为了什么,但就算退一万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此刻也是先安慰傅明川最好。
但他实在不会关心人,想了半天,要么说:坚强点——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么说:人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有点像在说风凉话;要么说:我陪着你——可是他还有个门禁在身上,明天又有事情,说得出来但做不到。
思来想去,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沈湫寻抿出一个笑,拍了拍傅明川的肩膀。
傅明川垂下眸子,见好就收,他爱不释手地握着沈湫寻的手掌,将手指曲起又抚开,淡然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只是觉得尔尔一来,这房间就没那么冷了似的,我所求不多,只求尔尔想起来了,来看我一两眼就好。”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沈湫寻本身还在心里有些埋怨他道德绑架自己,听他这样说两句,又有点心疼,他点点头:“好。”
眼看着门禁时间越来越近,沈湫寻开口跟他道别,傅明川什么也没说,坚持要起身看他,在门口分别的时候,两人轻轻地抱了一下,点到即止。
沈湫寻走远,在安静得只有灯光的走廊尽头回头,看见傅明川扶在门边孤零零得一个人,身后是冷硬无情的白墙铁门,孤零零得,联想起他藏着的伤,就更加可怜了。
沈湫寻坐上车,细数了一下自己的事情,决定有时间就多过来陪陪他。
其实他也松一口气——原本以为今晚会很难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