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陆聿宁坐在棚子里等戏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
白日的太阳很毒辣,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滑,他抱着程煜特意买来的超大电风扇吹了一会,感觉哪哪都不太自在。
他偷偷瞟了一眼裴砚,这人从早上开始就不怎么搭理自己,除了对戏和走位时例行公事的那一句,其他时间基本就一个人在旁边待着。明明手上的剧本已经很久没有翻页,偏偏还在低垂着眼睑,好似自己有多敬业认真一样。
到底发生什么了?
陆聿宁百思不得其解。
他故意拖着椅子朝风扇靠近了一点,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周围不少工作人员都被吸引了过来,可裴砚还是没有听见一般,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
他皱着脸,又站起身,拿剧本绕着棚子转了一圈,步子一下一下踩得很重,甚至还故意在裴砚面前停下掏手机看,然后又转头打了个哈欠,嘴里嘀嘀咕咕:“困死了……好想喝咖啡……”
裴砚眼都没抬:“那你喝。”
像个人机。
陆聿宁:“……”
他气鼓鼓地走回位置,把椅子狠狠往裴砚身边一拖,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人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都主动凑过来,今天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是不是有病?
陆聿宁坐在他旁边两分钟,感觉像煎熬了半小时。
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说点什么。以前也不是没尴尬过,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格外的冷。他伸手去翻自己的剧本时,手肘不小心蹭到裴砚那边一点,对方肩膀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往旁边挪开。
他要是再感觉不到裴砚的抗拒,大概脑子都要出问题了。
陆聿宁瞥了他一眼,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想问,但问了又觉得丢人。他最讨厌舔着脸去问别人“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可越是让自己显得不在意,就越是在意。
所以他忍了几秒,终于没忍住,用玩笑般的语气试探了一句:“喂,你昨晚没睡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
裴砚终于开口了,语气冷淡得像在走神:“嗯,有点困。”
就这么一句,没了。
陆聿宁感觉自己更憋屈了:“哦,好吧,那你就困着吧。”
他低下头也开始翻起剧本,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裴砚,可这人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在发什么疯,虽然戏外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一入戏,又仿佛被先前的裴砚重新夺舍。
剧本里,朝闻与晏无咎在疫村偶遇之后,因为不忍心看瘟疫继续肆虐,朝闻重新捡起了十年未曾碰过的剑,与晏无咎一同进入被魔气污染的山林之中。这也是他下山后,第一次开始重新寻找自己的剑道。
朝闻的右手是被他的师尊明虚子所废,剑骨也是因他而毁。那年他逃离天衍宗的追杀之后,经历了一段极其漫长的昏迷,醒来时,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接起断裂的手筋,也不是没尝试重新修炼,但没有比一次次的失败更恐怖的事情,无数次的尝试在无数次的提醒他: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不敢再试了。
曾经无数人艳羡的惊鸿掠影,无数人费尽一生都无法达到的一剑霜寒,都好似镜花水月一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