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正中,星星拉稀似地挂在月亮身下一侧。
严漌打了个哈欠,顺手把车停在了路边的荒野上。他掖了掖盖在黄笑笑身上的毯子,打开一丝车窗后就熄了火,和衣躺在车座上闭目休息。
深夜,严漌睡着后,车内响起他均匀的呼吸声,黄笑笑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根藤蔓在车外的地里蠕动着,顺着车门,从底部攀上了严漌一侧的车窗。
丝状弯曲的植物触手,若有若无地在窗外试探着,正在寻找空隙,试图伸进车内。黄笑笑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藤蔓,眼中闪过金色的光芒。藤蔓立刻顿住,然后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屁滚尿流地像从没来过一般。
好不容易发现了落单的人,居然还是有主的,真是可气!
黄笑笑眨眨眼睛,神色恢复如常。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开始思考起杧树的树生意义来。当然,思考没有换来结果,换来的是她安稳的睡眠。
日月同辉,晨光熹微,严漌猛地抖抖身子,忽然惊醒。
他梦见自己被一根藤蔓控制了,丝状的植物从他鼻腔、口腔、耳道、眼睛钻进了脑子,他顶着满头的绿色,一颤一颤地走回了基地。基地门口,飞出数颗子弹。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心脏,另一颗掀开了他的头盖骨。灵魂升天,他看见自己的脑袋炸开,里面溢出一滩液体般流动的绿色丝状触手。
黏稠,不断蔓延着。
有穿着防护服的士兵跑上前来,打开喷枪,火焰灼烧着那团扭曲的植物。直到那团生物成为灰烬,士兵才关闭装置,回头向长官比出手势,示意任务完成。长官招了招手,让士兵回来。
可严漌在天上看见,有一根绿色头发样的细丝,从士兵身后防护服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刚想开口提醒,他就醒了过来。
严漌并不在乎自己的死亡,同样的,他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人会格外在意他的死亡。可他不想让自己的死害死别人,害死无关紧要的更多人。
他抚平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转头看向身旁的黄笑笑。
黄色干枯卷曲的头发,圆圆的脸,大大的婴儿肥。虽然头发看起来营养不太好,不过小家伙把自己养得很强壮,看起来很有劲儿。
严漌伸出手,给黄笑笑捋了捋刘海,重新为她系上安全带,掖好被子。他抹了把自己的脸,启动车子,升起车窗,踩下离合挂挡。
车影被无限拉长,日起月落,太阳金灿灿的,黄笑笑很是喜欢。她伸出手贴在车窗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炙热。严漌见状,把车窗降下去了一些。
黄笑笑伸出一只小手,追逐捕捉着太阳的光线。
好耶,光合作用,她开心得简直要冒泡。
严漌打开了副驾的储物箱,里面是一些水和食物,轻轻说道:“笑笑,饿了没?先随便吃点,等回基地了,再吃点别的。”
黄笑笑听见声音后回头,“嗯”了一声,随即翻找起来。
严漌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感动,原来这就是娃又学会新东西的感觉吗?黄笑笑会“嗯”了。
很快,还有更让他感动的。黄笑笑吃水不忘挖井人,还给严漌也递过去食物。
人,你是我养的。虽然是拿你的东西投喂你,但你的就是我的,所以还是我养你。
严漌心里暖暖的,看着黄笑笑的眼神也充满了温情,只是为什么黄笑笑的眼神如此的。。。严肃庄重?他按捺下心中不解,只管微笑着接过。
黄笑笑吃了睡,醒了吃,睡了玩,玩了吃。不到一个小时,储物箱里的食物少了大半。老天爷,里面可还有压缩饼干。。。。。。
等严漌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黄笑笑正在大口大口地吨着水。他车上的水都快被黄笑笑喝完了,在看见黄笑笑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时,严漌觉得彻底完蛋了。小孩脸上沾着饼干屑儿,还抱着大瓶的矿泉水,正冲他傻笑着。
他急忙停下车,颤抖着伸出手触碰着黄笑笑的肚子,皱着眉头,面色沉重。
“?”
黄笑笑皱着眉头,但没动。她知道人类之间有时候会通过触碰的方式表示亲昵,又或者是进行诊断治疗。出于友好,她也伸出手碰了碰严漌的肚子。
两个人的肚子都是硬邦邦的。严漌的是腹肌,黄笑笑的是未完成形态人类大便。
殊途同归。
严漌左手抓住黄笑笑油腻的小手,右手轻碰着黄笑笑的肚子,神色紧张地问道:“笑笑,你觉得难受吗?”
果然,本树就知道。
黄笑笑骄傲地抬起头颅,想张嘴长篇大论,张了半天,吓得严漌以为孩子难受极了,她却吐出一个“不”字。
她要说的是:人,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十里八乡最强壮的树,被我养是你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