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恩把着釉儿的手指去戳她的脸,“且打起精神来,咱们将来还有很多事需要对付,走吧,去瞧瞧那屋里还有什么要置办的,尽可同我说。”
沈幼漓方扯出一个浅笑:“好!”
凤还恩率先下了马车,朝她伸出手。
沈幼漓无心考虑什么弯弯绕绕的,扶着他的手就下去了,凤还恩又将釉儿抱下来,拉着她迈入院中。
因她再三叮嘱过,凤还恩才没有过分铺张,只是买下一处寻常小院。
半圈篱笆围着,几垄菜地,一间小堂,连着东西两个厢房,出来左手边是厨房,厨房外堆满了柴火,厨房对面是净室和干净的茅厕。
他还从自己的军容府拨了个侍女过来,连月钱也从自己府里出。
侍女多玉领着比在军容府多两倍的月钱,一脸喜庆地给郎君行礼问好。
沈幼漓问了名姓,记在心里,又看向四处,样样齐备。
她很喜欢这样简单的屋子,垂目给凤还恩行礼:“多谢凤大哥一路护送,还给我们寻了住处,幼漓感激不尽。”
凤还恩不受她礼,只道:“其实你要修堤坝,断不必用自己的银子,这是国事,我让朝廷拨款便好。”
沈幼漓却觉得,岷河决堤,其中有她的疏失,她已无力挽救已死之人的性命,但求倾注全部心血去办好这件事,只求岷河不再泛滥,才能让自己良心稍安。
“这是我一早选好的路,是心中执念,不过朝廷愿意出力,总比我一个人使劲儿要强。”
说起治水,她眼中有了些亮光。
早在七年前沈幼漓就已经看遍了能找到的所有治水,还书信请教过告老的工部官吏,这一路更寻了《疏水策》翻看,一则逼自己别再想孩子的事,一则温故知新,只等着到了万春县,就去岷河坝上踩点。
凤还恩点头:“此项工事不大,初时没什么银两下拨,上下贪不到银子,县令会找个顶锅的,县衙在招刀笔吏,你凭才学,再塞点银子,轻易就能拿到,之后募集百姓之事,就看你了。”
“我明白,都到万春县了,政令下达、砂石土木置备都须时日,治水之事不急在一时,有件事我还想请凤大哥帮我。”
沈幼漓说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凤还恩听着,眉头舒展,道:“你终于肯将此事同我说了。”
“如今,我对你没什么不能说的。”
“当初你认罪认得太彻底,当时卷宗更是被销毁干净,我未尝没有试过,但江更耘借你的身份去做的事,想要彻底和你撇清关系着实不易……”
家人犯案,就是很难择干净。
“何必费力去查,江更耘为了攀附你,自己就会交代明白清楚,其实不用费什么事。”
“确实不费事,不过你当真要我和你演戏?我怕我演不好,不如——”凤还恩压住喉结,从与她对视,到转向别处去,“咱们假戏真做?”
他头一回有刚说完就后悔的话,想托言玩笑,又怕她觉得自己怯懦,更后悔把话说得轻浮,可最隐秘的念头,又希望自己真能被她考虑。
有心者心乱如麻,无心者明月清风,无计君同。
“如今我还无心此事,若凤大哥想娶我,那就请岷河工事结束,届时我不必再扮男装,也可离开万春县了。”
沈幼漓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午饭要吃什么。
见她谈起终身,却无半分女儿家的羞涩,纵是答应嫁他,凤还恩也冷下心思,难生欢喜。
幼漓尚在丧子之痛中,怎会有心情爱,他本就不能同她行夫妻之事,若她对自己再无半分男女之情,那与此刻有何差别?
凤还恩不想气短,便刻意端起上位者的俯视感,稳住声音:“那就等工事结束再说。”
沈幼漓:“好。”
釉儿拍了拍凤爹爹背在身后的手,为他叹了口气。
那头钟离恭见主子还在和沈娘子说话,着急地扯起院子里的枣树叶子。
终于,二人在堂中说完话,凤还恩出来了。
钟离恭上来要说话,被凤还恩抬手挡住。
凤还恩一上马车,就看到原先沈幼漓坐的位置上放了满满一包银子,他无奈将银子收进手边斗柜之中。
“那位国师大人醒了?”
“不是,是陛下宣您速速入宫去,只怕要问您路程耽搁之事……”
凤还恩不以为意:“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