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着筷子声,洛明瑢还在吃饭。
窗外天色暗得像深夜重临,屋里只有那么一盏灯,烛火笼罩的范围,划出了一片独属于二人的静谧安逸。
“给我倒杯茶好不好?”他放下饭碗。
沈幼漓眨眨眼睛,提过茶壶倒了两杯茶,热气氤氲,举到洛明瑢唇边。
烛火下他的眼眸更加瑰丽,沈幼漓躲开他有些玩味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暴雨天和黑暗给了她安全感,壮了她的胆子。
洛明瑢没有接过,而且端着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
也不怕烫……她想。
用过饭,又喝了茶,洛明瑢将一扇小窗打开,好让她能看到雨。
茶盏放下,洛明瑢又拉起她的手,一会捏着她手指,一会十指紧扣,一会按她掌心,摆弄来摆弄去,像在把玩什么有意思的玩具。
沈幼漓假装不在意,看着檐下雨水结成珠帘,剔透晶莹。
渐渐地,她真撑起脸发呆。
沈幼漓的思绪飞出去好远,莫名幻想起以后的日子来。
她总觉得,日子安定下来,她该住在一间简朴的屋子里,感云寺旁的那间别院就不错,与山野相依,朝阳升起时光线在树叶之间有了模样,像一条条金橘色的细线。
每天,她们一家四口围着个小桌子吃饭,小桌正对着门口,可以看到外头跑过的小兽,守着山李一日日成熟。
像这样的天气,也要坐在小桌边吃,看大雨敲打门扉,看天边不时撕裂黑夜的闪电,看满山的树风吹雨打左右地摇,像一场天劫降临,但他们一家人躲在屋子里,有暖黄的烛光照着,所以足够安全。
两个孩子一个动一个静,整日吵嘴,在饭桌边追逐打闹,在打雷的时候兔子一样窜到爹娘身边,缩在爹娘怀抱里,可以有四只手紧紧捂住耳朵……
这种事沈幼漓从前也幻想过,自从感云寺被烧掉,她就不再想了。
“在想什么?”
洛明瑢的声音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幻想。
“没什么,我吃饱了。”沈幼漓放下茶盏,把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洛明瑢凑过来的气息带着微苦的茶味,在她唇角亲了一下,“昨晚不是没有睡好,午后可以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
“嗯。”
沈幼漓浑然没发现自己主动就将脸凑了上去。
洛明瑢看在眼里,将她的手按在心口,忍不住又揽着她的肩膀,贴在她耳畔细细再亲一遍。
沈幼漓不胜其烦:“我说我从前那么容易得手,你那死样子还是收敛过的吧?”
他不吝于承认:“是。”
笑吟吟看她逃窜到榻上,洛明瑢起身将桌子收拾了。
沈幼漓打起哈欠,睡意涌上来。
暴雨已经停过一次,在她抱着被子闭眼时又开始下第二场雨。
这样的午后最适宜睡懒觉,沈幼漓昨夜确实没休息好,很快就睡着了,浑然不知这会是个很长、很长的午觉。
梦里分不清真假,她住在感云寺上那间一进的院子里,理所当然就觉得自己一定住在这儿好多年了。
庭院积水倒映着蓝天和云影,暴雨离去,带走了一切喧嚣,只留下被洗亮的一庭新绿,水珠砸在青石板上开出一朵琉璃似的花来。
两个孩子在庭前追逐打闹,啪嗒啪嗒踩着水,将衣衫全都溅湿了,她瞧着心里冒火,想去厨房找姜熬水喝,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厨房在哪儿。
洛明瑢负着锄头回来,将摘回的甜瓜湃在水井里面。
沈幼漓也不清楚下着大雨他为什么会去田里,反正梦里就是这样。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看到了洛明瑢长头发的样子,那张本就谪仙一样俊美的脸在乌墨发髻之下,惊鸿掠影,难以言说。
沈幼漓瞧见,然后就忘了煮姜汤的事。
确切地说,什么也考虑不了。
不明不白地,她就把洛明瑢带到了屋里去……
谁知洛明瑢竟然不跟她走,而是贤惠地说:“两个孩子淋了雨,得给他们煮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