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廉立刻快行了几步,和车厢并驾齐驱。“殿下有何指示?”通过日光的映照,寿安公主的身姿在窗帘后若隐若现,只听她轻声说道:“本宫查了你的情况,你是一个月前,受泰王举荐,由我父皇特封召进巡天司的?”陈廉回道:“正是,承蒙圣上和泰王青睐,临危受命,万幸最终不辱使命。”“你在泰安府、云州府的功绩,本宫也心里有数了,你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寿安公主的语气透着一丝赞许,但她最在意的似乎不是这点:“只是你在泰安府千户所任职之前的履历,却是一片空白,只说你是北境逃难而来的流民,因缘被千户闻人瑕收入麾下。”陈廉谨慎道:“闻人千户那时安排卑职卧底潜入净土教充当内应。”他一度担心寿安公主在怀疑自己的来历。还好,公主又转口问道:“那你的家乡在哪?”陈廉略作沉吟,道:“由于卑职之前在平叛中受伤导致了失忆,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是东北燕幽府不咸镇,一个叫陈家堡的地方。”“燕幽府,不咸镇。”寿安公主呢喃道:“那你与囚龙关的参将史文杰是同乡咯。”陈廉目光一闪:“算是吧。”这一下,寿安公主的语气忽然轻快了几分:“那你知道,是谁举荐史文杰镇守囚龙关的吗?”陈廉迟疑道:“武南伯?”“武南伯,呵,怎么可能,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人,怎敢贸然培植羽翼。”寿安公主笑了笑:“当年史文杰武科夺魁后,但因为毫无背景,一度不得重用,最终还是本宫向我父皇推荐了此人。”陈廉心里一动。按理说,史文杰的父亲曾是武南伯的马夫士卒,那么身上自然是武南伯一系的烙印。自然而然的,史文杰能镇守大秦第一关囚龙关,大家想当然的都会以为是武南伯在背后运作的结果。而现在寿安公主却说这是她的功劳。相当于将史文杰归入她的派系了。“本宫向来奉行唯才是举的方略,只要有真才实学,那就可以不论出身。”寿安公主缓缓道:“但在朝堂之上,寒门子弟再有本事,想要出头,那也是千难万难。”顿了顿,寿安公主凝声道:“所以,只要你尽心替本宫办事,本宫自然不会埋没了你。”陈廉当即诚恳致谢,心里也恍然了。闹了半天,这公主是想要招揽自己。而且她还几乎挑明了,如果自己想往上爬,目前只有攀附她才有希望。毕竟如今的大秦,阶层早已固化,从朝廷到市井,各种优质资源几乎都被上层门阀和官僚集团给占据了。底层人想出头,那往往只能等着上层人的施舍。之前庞靖忠就跟他感慨过,以他的功绩和资历,早该上百户了,但每次机会都被张闯这些关系户给抢走了。姜世生就调侃说,他们这种出身想上位,那就像青楼姑娘,得等着哪天被大佬相中睡一睡才有机会,所以他早早选择了躺平。现在,寿安公主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这无疑是一个天赐良机。但陈廉却有些警惕。他纳闷寿安公主图什么。只是图自己的才华而已?如果还馋自己的身子呢?再说了,她一个公主,又没资格争储君,发展势力作甚?胡思乱想间,一行人经过了墨池斋,来到了太学府所在的那座山丘。那天之后,陈廉听人提及,这座山丘名曰太阿山,是协助太祖始皇帝成就帝业的那位圣人开悟至圣的道场。大秦一统天下后,太祖始皇帝问这位圣人想要什么封赏,这位圣人就提出了要兴办学府,将衣钵传承下去。于是,太祖始皇帝就以圣人的名字‘太阿’给这座山命名,创立了太学府。如今在几代人的努力下,太学府已然成为了大秦乃至中土世界最顶尖的学府,大先生十之八九皆在此任教授课,学派囊括了诸子百家。马车抵达山脚下时就停了。陈廉这时就来了些兴趣,想看看公主要如何上山。太阿山可没有车马道。而且在太学府,无论什么身份,都得步行。只见王旭等亲兵在车厢后面的箱子里一阵捣鼓,麻利地张罗起了一个步障。就是一种可移动的屏风帷幕,用几个长竿支起来,形成一个大型的屏障罩住人,让外界无法看到真容。陈廉暗暗吐槽皇家公主的礼数真麻烦,既然这么避免抛头露脸,何必天天大费周章的跑来太学府招摇呢。步障被王旭等人撑起来后,寿安公主就直接从车厢钻进了其中,在众人的拱卫下,她随着步障的移动一路拾阶而上。陈廉跟在后头,偶然间看到轻薄的纱罗绸缎上,绣着一只精美的翟鸟纹。不知为何,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似乎对这翟鸟纹有什么印象?但不该啊。他之前都没见过。难道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遐想着,一路前行,约莫一刻钟左右,大家走到了半山坪。山丘上最平整宽阔的台面上,矗立着一座恢宏别致的大门。大门的牌匾,镌刻着“太学府”三个大字!目光越过太学府,里面的山体上坐落着一座座殿宇屋舍和院子。暂且不提这些建筑的风格和特征。陈廉站在大门前,只觉得有股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仿佛置身于烟波浩海中,顿感自身的渺小。他一度怀疑是太学府孕育沉淀的文化气息,但悉心感受,他察觉到这股气息的源头,赫然是大门里面,中央步道上的那座汉白玉雕像!雕刻的是一头形状古怪的异兽,高达两米。虎首、狮身、羊须,头生独角、身负双翼。栩栩如生,又显得肃穆威严。陈廉打量了几眼,目光无意间对上了这雕像的双瞳,正要跟着公主进门,却忽然察觉得这双瞳“活络”了过来,竟咕噜噜转动了一下!还没等他定睛细看,那雕像猛的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紧接着,一个虚幻的身影从雕像中升腾而起,临空而立!:()大秦巡天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