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言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眼睫低垂,眼眶却红得厉害,几滴眼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李氏最先迎了上来,不着痕迹地扫了崔莞言一眼。
方才还一副撕心裂肺、誓死护物的样子,转眼就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活像个任人欺辱的可怜虫。
她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讽刺:“老爷总算回来了,您看看这孩子,倒是比奴才还会装样子,一路撒泼,差点把厅堂掀了去。”
话未说尽,桃枝已殷勤上前,躬身请安:“小姐私□□物,还请老爷做主。”
张嬷嬷也擦着眼角凑上来,哭得涕泗横流:“老爷,老奴在府里忠心侍奉主子多年,没成想竟被小姐下了药,若不是夫人庇佑,这会儿怕是早没命了啊!”
厅内乱作一团,哭的哭,告状的告状,唯有那跪在地上的少女,脸上泪痕未干,却不再开口分辩,反倒像是已经认命。
崔晋最厌的,就是这种争吵不休、主仆不分的乱象。
李氏这几年愈发不成体统,凡事不肯拿章法处置,动辄惊动长辈,今日更是闹得满院皆知。
“够了。”他冷声道,转头看向崔莞言,“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崔莞言慢慢站起身,走到那箱子前。“既然都开了,那就请父亲亲自过目吧,看看女儿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罢,她抬手掀开箱盖。
一瞬间,厅中寂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分明。
众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眼神钉在那,仿佛已经看见确凿罪证。
可下一息,所有人都愣住了。
箱子里哪有什么毒药?只是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厚厚的纸张,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最上头那页,赫然是红字手抄的一行。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张嬷嬷张着嘴,惊恐欲绝,一下跌坐在地上,李氏原本冷笑的面孔也僵住了。
“莞言不曾忘了,自己是崔家女儿,肩上担着护佑门楣的责任。只是当年身在封州,力所不能及,便每日抄经血书,托人寻来名僧开光,为崔家祈福。”
“大师曾言,若将此经封存七年再打开,可宅运安稳,庇佑家族兴旺不衰。如今才过去六年……眼看只差一年了。”
崔莞言说着又垂下几滴泪,不等李氏辩驳,她又接着道:“女儿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让母亲如此厌弃,竟叫张嬷嬷来冤我下毒……”
李氏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原想着凭着张嬷嬷这一出,定能将崔莞言一举扳倒,赶回封州去。可谁能料到,她拼死护着的箱中竟藏着这般东西?!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冷汗从脊背直冒出来。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不甘,极不甘。但形势已转,一句反驳都像是欲盖弥彰,若说得重了,只怕连自己也难撇清干系。
身旁的张嬷嬷早已腿软,面如死灰。
她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惧:“不是的……老奴只是……只是受了惊,一时胡言乱语……没有人……没有人指使我!”
话未说完,已泪如雨下,脸上的褶子挤作一团,哪还有方才在厅中叫嚣要人搜院时的半分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