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听竹轩来了婆子传话。
“二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崔莞言换了身素净的衣裳,便随那婆子去了。
到时,李氏携庄氏、孙氏已在正屋坐着。
刚进门,崔老夫人便急着朝她朝手:“好孩子,可算回来了。”
崔莞言见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恶心,她强令自己换上楚楚可怜的神情,眼圈泛红,直直跪了下来。
“莞言给祖母请安。”
崔老夫人望着面前这眉目清丽、泪光微闪的少女,十七年了,这孩子竟也长得这般大了,礼数周全教养极好,此刻更信那福星之说才是真。
“快起来,到祖母身边坐。”
崔莞言颤颤巍巍地起身,刚在她身旁坐下,便被拉住了手。
“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以后有祖母给你撑腰,谁要是想欺负你,我必不饶了她。”说话间,她眼神凌厉地扫过下首座位上神色各异的三人。
李氏见这刻薄婆婆竟对崔莞言这般亲昵,恨得牙痒却不敢多言。
庄氏与孙氏相视一眼,眼底尽是疑惑。
崔莞言拭去眼角泪光,垂首应道:“多谢祖母疼爱。”
崔老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目光在她清秀苍白的脸上缓缓游移,皱眉道:“听竹轩那地方太偏僻,也寒凉潮湿,哪是人住的?你在封州吃了这么多年苦,回京了还要受罪不成?
说着,她不满地瞪了一眼李氏。“从今日起,你便搬去南院,那院子离我近些,我也能随时照看你。”
崔莞言心里冷笑,抬眸,看见祖母脸上刻意做出的和蔼笑容,眼底却依旧是那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自以为的施舍。
可她依旧收敛下眼底的冷意,声音轻轻柔柔,带着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欣喜:“多谢祖母体恤,莞言定不敢辜负祖母这番疼爱。”
崔老夫人被她这副懂事模样哄得心满意足,握着她的手,连声道:“好,好,往后你若缺什么用什么,尽管来和我说。咱们国公府的女儿,什么都不能差了去。”
拍了拍崔莞言的手,崔老夫人转头又看向下首,眼神一冷。
“以后府中谁也不许再提灾星二字,若是我听见谁背地里乱嚼舌根,污了莞言的名声,坏了国公府的清静,便依家法处置,再赶出府去。”
李氏嘴角扯了扯,立刻应道:“母亲说的是,儿媳记下了。”
庄氏与孙氏也忙跟着应声,恭恭敬敬喊了“是”。
屋中气氛凝滞。
李氏垂在袖中攥紧的手忍不住发颤,心想,最爱说灾星的,不就是你这个老东西吗?如今倒是要装起菩萨来了。
庄氏也心思一转,暗暗捏着帕子,心中泛起寒意。那丫头到底给老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她这般护着?
“今日也晚了,你们先回去,莞言留下陪我用膳。”
三人面色各异,恭声告退,只余下祖孙二人对坐于榻上,窗外一缕日光落在少女安静恭顺的脸上,映出她唇角那一抹几乎看不见的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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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出来时,南院已收拾妥帖,青禾笑得合不拢嘴:“小姐,您可真厉害,说会住进南院,果真住进来了。南院可比那听竹轩强太多,连床榻都是新换的软垫,旁边还有暖阁,冬天都不怕冷。”
崔莞言摸了摸青禾的脑袋。“开心?”
青禾笑着点头:“当然开心啊,小姐总算能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崔莞言轻轻一笑,抬眼望向夜色中寂静的国公府深处,“这才哪到哪。”
这府里的一切,她都要拿到手,再毁掉。
青禾刚想开口,却见她转身要走。“小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她忙追上去。
“当然是去见一个人。”
“这么晚了,小姐要去见谁?”
“张嬷嬷。”
回来这些天,差点把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