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巳哑声笑了。
不愧是她,连说狠话都如此温柔。他知道,她在提醒他,她只给他这次机会,他走了,他们便再无可能。
一点嘲弄掠过他的眼底。
今日的他是否过于矫情?何必与将死之人周旋。
魔王收起怜悯,寒凉,冷漠,高高在上:“本座不需要你喜欢。”
话落,少女深吸一口气,淡淡抹去眼泪。
她对檀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抱歉,在妖皇面前丢了颜面,明知妖皇心中有个无法抹去之人,却仍旧恬不知耻的挽留。还请妖皇大人莫怪,您寿命冗长,不似我的一生不过几十余载,对您来说,我不过是您生命长河里最无关紧要的一滴水,不过是您人生画卷里最浅淡的一笔墨……”
竹桑的唇瓣快要咬出血来:“可是,您却几近已是我的全部。”
她花半个时辰化的漂亮新年妆被眼泪化开:“所以我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若往后妖皇想起今日之事,可莫要笑话我才好。”
檀巳看着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一股无名火灼得他躁戾难安。
她明明笑盈盈地望着他,眼泪却一直掉:“那便这样吧,谢谢妖皇曾从山妖手中救下我。您曾给过我很多幸福,真的谢谢您。”
妖皇,您?
竹桑,你不也改口挺快?
想谢我?
那便用命还!
檀巳被她搅得心烦意乱,她那眼泪怎就像那炼狱岩浆,滴入他的血脉骨骼就快成灰烬。
他委实不愿再听她聒噪,一字一句都吵得他神思混乱。
檀巳心一狠,扬起衣袖虚影一闪,连告别的话都没有,便彻底消失在竹家小院。
竹桑茫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才发现若他走了,她都不知该如何找他。
连妖界在哪,她都无从知晓。
无妨,至少好好道了别,不像爹娘离开得突然,她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竹桑恍惚看着屋檐下的囍字灯笼,拿来竹钩,将灯笼一一取下。
男子怎会如此坚强呢,一滴眼泪都没有。
不像她,只感觉心也疼,身体也疼。
他们曾肌肤相亲,她的身子似乎还记得他冰冷的温度,她那么冷,她却那么喜欢。
喜欢到,骨头都疼。
她本不想哭的,爹娘离世时,来悼念的邻里人人都劝她要坚强,要勇敢。
她忍着眼泪,忍到全身都在发抖。
只有师娘轻拍她的背脊安慰,师娘说:“桑儿,若心中难过便尽情哭出来,每个新生儿都是伴随着哭啼降生于世的,哭是上天赐予我们天赋权利,可以宣泄难过,可以表达幸福。哭不是不勇敢,桑儿无需隐忍,想哭便哭,我们桑儿有哭的权利,也有哭过之后重新前行的勇气,对吗?”
后来她从小声啜泣到扑在师娘怀里放声大哭,将所有难过宣泄而出,哭过之后,果然轻松了许多。
竹桑自房里抱出他没拿走的木盒,来到储物间将木盒扔进去。
她无意瞥见角落里,翠玉盒里盛着的几颗闪闪发光的白色珠子。
对了,那是传送珠,只要握着这东西念传送咒便可以传送到心中所想之地。
可他选了别人,她再也不想见他了,这几颗珠子不会再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