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虽然过了中秋,太阳不似夏季火辣,但晌午后的阳光最是灿烂猛烈,直直地照射在洛蔚宁身上。一连两个时辰,即使再温和的阳光,也被晒得汗流浃背。
洛蔚宁依然挺直腰杆,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里想着再忍一忍,赵建总不能让她跪到明日早上影响军务的。既然赵建收了她的发束,说明他还是有动摇的心思,她只需要继续跪着打动君心。
她跪在垂拱殿外越来越久,引起的注意越来越多,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大内。
杨晞听闻后,担心洛蔚宁熬伤了身子,赶紧带了油纸伞和水到垂拱殿外。
当看到洛蔚宁跪在烈日下,满额汗珠子,时不时抬袖擦拭的时候,杨晞心疼不已,她没想到洛蔚宁把此事揽下是会伤害到自己的,更不明白洛蔚宁忽然之间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地让她随同出征?
她赶紧走到洛蔚宁身边蹲下,旋开水囊木塞,送到洛蔚宁嘴边,“阿宁,快喝点水吧!”
洛蔚宁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喝,等到今晚官家会答应的。巺子,我吃点苦没事,我们的事不能前功尽弃。”
杨晞僵住,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遵照洛蔚宁的意思收起了水囊。连带想在她身边为她撑上一会伞遮挡太阳的心思也收回了。
“你快回去吧,我没事的。”洛蔚宁劝道。
杨晞看着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离开,当走到洛蔚宁身后三四步外,回头之际,看到日光投射下,自己的身影刚好落在洛蔚宁附近,她挪了半步,使阴影与洛蔚宁的身躯重叠。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静静地站着,能为她遮挡一会阳光也是极好的。
洛蔚宁很快察觉,回过头来,杨晞冲她笑了笑,如一阵柔和的春风,吹进了她的心里。她看着她,含情的目光同样漾开了微笑。
及至傍晚,垂拱殿内变得晦暗,赵建坐在书案前,案上是堆叠如山的奏折,他以手扶额,一副失望而恼怒的样子。
马都知从外面进殿,走到赵建面前道:“官家,步帅还跪在殿外。”
赵建才想起这件事,挺起头,又是一阵无奈,“她还真是固执。”
马都知的脸上浮现了些许心疼,“如今军务紧张,不过几日就要出征了,奴婢以为官家亟需解决此事,莫要让步帅一直跪着,万一染了疾耽误军情就不好了。”
“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是成全还是拒绝?”
马都知瞥了一眼御案上的那束黑发,又道:“若拒绝,以步帅的性情,恐怕会跪死在门外。既然他割发表明忠心,不如官家就……”
话音未落,一把焦急的声音传来,“官家,万万不可!”
却见吴焕一身紫色公服,迈着匆忙的步子走到赵建面前,揖道:“臣未经通传贸然入殿,还望官家恕罪,但事关重大,臣是不得已为之。”
“吴卿又有何见解?”赵建语气不悦道。
“步帅出征,手里掌握十万禁军,已然是大周命脉,还望官家切莫掉以轻心!”
“她不是还有一个妹妹留在京中吗?”
“留妹妹是留,留妻子亦是留,为何前者能留而妻子不能留?步帅执意要带妻子出征,可见妻子在她心中的分量。臣以为官家还是把杨御医留下为好。”
赵建想好久,深以为然,又问:“她执意长跪不起,又作何解?”
吴焕顿了顿,道:“此事的解,不在步帅身上,而在杨御医身上。”
赵建听罢,以眼神追问下去。
天边染上了红霞,天色半明半暗,夜幕将要降临。宫里人影渐渐稀疏,愈发的冷清。晚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洛蔚宁跪在地上的单薄的身子不禁生起了寒意。
相隔几道宫墙之远的尚药局里,杨晞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洛蔚宁,处理完事情后就匆匆往门外走去,欲到垂拱殿外看看洛蔚宁。就在这时候,一名青衣内侍迎面走来,面带焦急。
“杨御医,出大事了!”
杨晞认得这是垂拱殿里的内侍,不禁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洛将军违抗君命,官家说要将她杀头!”
杨晞大惊,立即掀起裙摆往垂拱殿跑去。
当她踏入垂拱殿的院门,宫廊的灯笼都亮起了光芒,清晰看见大殿门外围了好些人,包括几名禁军。
她喘了几口气,再次抬起脚步,跑上数层台阶才来到殿外。
洛蔚宁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面对赵建、秦渡、吴焕等人,容色依然倔强而无畏。
“阿宁!”
听闻杨晞的声音,洛蔚宁转头看去,“巺子!”
“巺子,你来得正好,快劝劝阿宁。”秦渡焦急道。
杨晞望向赵建,福身道:“见过官家,不知阿宁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