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所有事情仿佛一场梦。
她想,如果当初她没成为向从天的帮凶,她爹会不会就不用死,赵淑瑞会不会就可以一辈子做个无忧公主,姑丈姑母会不会能恩爱终老,而她和洛蔚宁,会不会也不必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
大周还是那个和平繁荣的大周,老百姓还是过着安稳的日子。
可是现在,一切都因向从天的权欲毁掉了,而她是其中一个帮凶,就算她死一百遍也难抵偿那么多罪行。
如今她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她梦到杨仲清失望地看着她,责骂她助纣为虐;她梦到赵淑瑞眼含泪光看着她,质问她为什么要抢走洛蔚宁;她梦到秦扬把她压在身下,疯狂地撕扯她的衣裳。
等醒过来后,泪水就沾湿了一枕头。
樱雪担心她的状况,几乎每日每夜都陪在她身边。
那日午后,汤药迟迟未送到,樱雪焦急之下便去后厨看看。
杨晞看着她离开,缓缓从床上起身,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望着移到一边的朱色门闩,眼中露出一丝犹豫。
纤长苍白的手指落在门闩上,渐渐拢紧,然后把门闩往左一拉,门闩紧紧地横亘于两门中间。
她从柜子里找到一条长长的蓝色披帛,踩着圆凳将它挂到房梁上,然后在披帛两端打了个死结。
双手抓着披帛,慢慢抬起下巴,乘在披帛上。
泪水漫上了双眼,隐约可见她眼中的恐惧和悲痛。
她其实还是害怕死亡的,因为死了就再也等不到洛蔚宁了。但由于自己犯下的错误,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死去,她不死不足以平息内心的愧疚。
“阿宁,对不起,我要去陪淑瑞了。”
杨晞在心里默默说完这句话,然后闭上眼睛,同时踮起脚尖。
那厢,樱雪带着一个捧着汤药的侍女急匆匆回到院子。她边走边回头责骂侍女,“要不是我看见,药都差点给熬干,下次不可如此糊涂了!”
小侍女唯唯诺诺,低着头跟上她的步伐。
樱雪一推门,发现推不动,双手用力一推,还是不动。
“公主!”
“快来人呀,公主出事了!”她急得一边用力推门,边大喊,看小侍女愣在一边,又斥她,“快去叫人呀!”
“哦……”
侍女随手把托盘一放,然后焦急地跑出了院子。
这时候,向从天增派看管杨晞的侍卫终于发挥了用处,他们一听见樱雪的呼喊就冲了进来,几个人一起用身体撞门,撞了几次门就破开了。
“公主!”
樱雪跟着侍卫跑进屋里,看到杨晞悬梁,圆凳已踢倒在地,吓得哭了出来。
众人把杨晞解救下来,只见她脸色发红,不断地咳嗽。
还有气。
樱雪又是喜悦又是心疼地把杨晞搂在怀里。
“公主,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傻?”
杨晞迷糊地看着樱雪,眼睛毫无神气,发出虚弱的声音,“我对不起淑瑞,我该去陪她的。”
“太子妃没说过让你陪,她明明叫你好好活下去。你这么做才对不起她,还对不起洛将军!”
樱雪一边哭一边责骂杨晞,她是故意拉出洛蔚宁做大旗的,因为她知道现在只有洛蔚宁能给杨晞活下去的力量。
果然,听闻樱雪提及洛蔚宁,杨晞顿时痛哭出声。她想起自己答应过洛蔚宁要活着等她回来,却三翻四次想违背诺言。已经对不起那么多人了,她还想对不起洛蔚宁吗?
远在一方的淮西路。
洛蔚宁身着银色盔甲,骑在马背上,在孟樾、谢摇云左右簇拥下,带领着一支军队在宽敞的大路前进。地处平原,两边无山丘遮挡,故而士兵们走得很从容,不必绷紧神经警惕埋伏。
距离清宁军入淮西一年了,这一年她收复了整个淮西路,连连大捷,逼得秦扬几近疯狂,对作战失利,对内矫枉过正,对士兵的一点小错误施以酷刑,导致许多士兵倒戈清宁军。
洛蔚宁此行正是前往攻打京南路与淮西交界的城池,她一路昂首挺胸,对这场战斗显然稳操胜券。士兵也如将军一样斗志昂然,士气十足,脚步声异常利索响亮。
“晋军东西两线的防守重镇都被我们攻下了,不出意外,明年六月就能打回汴京了。”孟樾颇有信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