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晞盯着盛榕,忽然义正辞严道:“盛榕,我可以告诉你凶手是谁,但你必须得配合我,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唐风永远无法沉冤得雪。”
盛榕被她的严肃镇住了,上次见她这个样子,还是谈及为她母亲复仇之事。只要与复仇有关,她就会变得无比严肃和冰冷。
想到这点,盛榕的心不由得刺痛了一下,因为重逢展露在脸上的喜悦都变成了苦笑,忍不住冷嘲热讽:“原来你如此帮我,不过是对你复仇大业有利,是我多想了。”
杨晞脸上波澜不惊,也不解释,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上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如果你想让唐风和唐家军沉冤得雪,我可以帮你。”
盛榕想了想,无奈道:“好吧,一切都听你的。你告诉我,凶手是谁?”
随后,杨晞便把从尸体衣袖上的樱花绣图猜到是唐风,到怀疑凶手是安顺天,最后在安顺天私宅里发现唐风首级的事一并告诉了盛榕。
盛榕听后,稍稍讶然,很快缓了过来,微微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无比的冷静。
她对唐风从没有过男女之爱,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在一起不过一年,连做亲人的感情尚且培养不足。唐风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不亲不疏,不远不近深爱着她的友人。他不幸罹难,她固然难过,但也没到失去理智的份上。
遂平静地道:“我回京前,唐风他爹重新写了一封密信,揭发高党瞒报军情,明日入宫,我便把信交给圣上,再让他准我带兵搜查安顺天外宅。”
杨晞却道:“如今还不是时候?大朝在即,顺国使者也到了,官家完全沉迷于喜悦中,你一下子全都告诉他,恐怕会逆了龙鳞,还是等正旦后再把一切揭露出来。”
“那我明日入宫,该怎么做?”
“把唐风回京失踪一事呈禀,让官家令魏王负责搜查首级,先吓唬着安顺天。接下来的,我已有计划,只不过还需要你的配合。”
“你说吧,只要能还唐风和唐家军一个公道,我都听你的。”
杨晞接着将如何利用唐风之死以及瞒报军情一事,把高党扳倒的计划告诉了盛榕。盛榕听得连连颔首,认为这个计划也算周密。至于最后能否将高党扳倒,得看官家的态度了。
临走时,盛榕送着杨晞到门外,就在杨晞踏出门槛那一刻,倏然牵着她的手腕,“晞儿!”
杨晞止步,转身凝望着她,眸色平静。
“除了正事,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杨晞沉默片刻,道:“如今唐风的事还没水落石出,咱们还是先冷静一点吧!”
盛榕面有愧色,垂下脸颊,松开了杨晞的手腕。
杨晞转过身去,松了口气,踏着小步离开。
本以为再见盛榕,自己会余情未了,思忆往事而心疼,却没想到心境出奇的平静,没想象中大起大落。或许是经过一年多的分开,她看淡了不少。又或许是她的心,早已被另一个人填满了!
第二天,盛榕跟随母亲车驾入大内,中途遇到守卫宫门的禁军阻拦,但经不住长公主冲冠一怒,不得不放行。
她把唐风两个月前回京失踪,京中发现一具无头尸,至今未挖出首级等事如实禀告赵建,恳请赵建尽快查清此案,找到唐风。皇帝听后勃然大怒,当即召见了魏王和大理寺卿,命两人半月内破获无头尸案,否则乌纱帽不保。
隔天傍晚,杨晞回到暗府,枕流早已等候在内堂,对她说:“堂主,安顺天果然有动作了。”
杨晞踏上台阶,坐在榻上,不慌不忙道:“他什么反应?”
枕流道:“长宁郡主面圣后,昨晚安顺天就悄悄去了一趟王县公府上。”
“王府……”杨晞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虽然魏王是开封府尹,但毕竟是亲王,也不常在开封府,管理开封大小事宜的是下面的推官和判官。无头尸身份不明,此前都没惊动到他头上。
如今盛榕进宫说明原委,皇帝亲自命令魏王和大理寺卿调查此案,安顺天便失去了全权搜查首级的权利,担心事情败露,慌张惊恐之下去了一趟王府,想必是与王敦商量应对之策。
此番动作便证明安顺天急了,越是着急便越容易糊涂。她轻笑一下,吩咐道:“枕流,过几天正旦,得辛苦你潜入王府一趟了。”
破晓时分,天边露出鱼肚白,汴京城里各家各户不约而同地,噼里啪啦燃起了爆竹,街道里巷升腾起白色烟雾,乃是爆竹声中一岁除。
太阳未出,整个汴京便热闹了起来。
宫门大开,朝廷大小官员领着家中命妇,穿着朝服从宫门进入大内,路上还有服饰各异的外国使者团队。
杨晞穿着与群臣一样的绛色朝服,走在向从天身边。向从天同样一袭绛纱袍,但身为一品郡王,衣裳要比七品医官的杨晞繁复得多,头上还戴着七梁进贤冠,手执芴板。
“兄长课业如此繁忙,连正旦也不回来?”杨晞边走边问。
向从天道:“你也知道你兄长像极了你娘,嗜书如命。更何况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他便想多节省时间读书。前日收到他的信,他还在信上抱怨你从不主动给他稍信,都快要不熟悉了。”
杨晞羞愧地笑了笑,一时无言。
父女二人走在人群中,谈论的是与杨晞同母同父的兄长向恒。因为向从天被排挤出朝,受到高太师和右相张照猜忌,身份敏感。所以儿子向恒读书不在东京,而是去了南京国子监。况且南京国子监乃大周最高学府,师资雄厚,人才辈出,向恒在那专心读书,有望明年春闱一举进士及第。
走到举行大朝的大庆殿外,许多参加表演的伎人都站在一块,有聊天的,也有整理着装的。杨晞下意识环顾四周,好一会,终于搜索到熟悉的身影,唇角忍不住上扬。
洛蔚宁一袭紫衣,头戴卷脚幞头,带着十几个蹴鞠队员站在一块,等候大朝开始。队员们都有说有笑,唯独她满脸疲态,倚在雕花白玉柱上,揉着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