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吃。吃掉。全部吃掉。饿。”
“好饿,吃掉,吃,饿,好饿……都是我的,都是吃掉,全部……”
他模仿许清淮的动作,朝人群微微鞠躬,维持好绅士该有的礼貌和体面,然后一颗一颗开始解胸前的纽扣。
每解一颗,他嘴角跃跃欲试的笑容便加深一分,但解到胸前,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忽然收起了全部笑意,阴森森地扫视台下,眉头皱起,抬起另一只手作为遮挡,不情不愿拨开一点衣领,非常吝啬地只向人群展示那一小块装着怪物的皮肤。
诡异的烛光穿过那块半透明血肉,映出一道恐怖影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本能的恐惧中发抖,又控制不住被那道暗影所吸引,睁大眼睛,迫切地想要看清那里面装着什么。
——朦朦胧胧间,他们看到一个长了无数触手的诡异生物蜷缩其中,占据本应该装着心脏的地方,而且还活着,在随人类呼吸的频率缓缓起伏。
他们从未见过从心脏里孕育出的新生命,情不自禁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看看母神是不是真的对新人刮目相看,所以通过这种方式降下新的胚胎……而就在他们全神贯注的时候,一只猩红的眼睛在胸腔下睁开,透过半透明的皮肤,对上所有人的视线。
离得最近的人忽然惨叫起来,伸手捂住眼睛,倒在地上,从指缝间流出鲜血。
鲜血永远是最好的催化剂,胸腔里的怪物开始躁动,触手如蛇般游走,找到肋骨和肋骨之间的空隙,划开一道口子,柔软无骨的脑袋顶着空腔,鲜血淋漓地开始往外爬。
这一幕简直毛骨悚然得宛若噩梦之景。
哪怕是见惯了血淋淋场景的信徒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没有了血肉遮挡,任何直视到怪物本体的人都瞬间失去理智,瞳孔破裂,七窍流血,房间里接二连三地响起惨烈的尖叫。
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成员很快反应过来,大喊:“是神子降临了!闭上眼睛,不要直视神子!不要直视神子!!”
人群又齐刷刷地匍匐在了地上,许有余终于完全从人类胸腔里爬出来,依依不舍地用触手堵住伤口,吮吸掉血液,修复好人类脆弱的结构,然后黏糊糊地爬上许清淮肩头,卷住他的脖子。
所有人都低着头,错过了这温馨一幕。
怪物一离开体内,许清淮的左胸便开始空虚地蠕动,像是一种无声挽留。他不想让小怪物发现自己的异常,立刻拢起衣领。
“吃,吃吃,”怪物在他耳边碎碎念,“饿,吃掉,你说过,吃掉。”
许清淮重新找回身体控制权,低下头,看到蟒蛇趴在地毯上痛哭,嘴里念着“预言实现”“祭司”“神子”一类莫名其妙的话。
这些词汇莫名让他如鲠在喉。
他发自内心地对这里产生了莫名的强烈厌恶,忍不住皱起眉,对许有余低声道:“去吧。”
得到许可,许有余一跃上半空,趁着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的机会,恢复原型,最先扑向今天趴过许清淮脚边的新生生物。
那生物早就骇得无法动弹,蜷缩成一团疯狂发抖,许有余张开十几条触手,将它笼罩其中。
褐色的鲜血在下一秒喷涌而出,溅到了这里的所有人身上。那怪物甚至连尖叫和求饶都没来得及出口,便已经从头部开始被碎成肉泥。
许有余只花了两分钟时间就吃完了前餐,它心满意足地舔舔牙齿,对人类们兴致缺缺,而是直奔餐桌上血肉模糊的“晚宴”。
触手飞舞,把所有装了活食的盘子都拽到身前,四周只剩下咀嚼声、吞咽声以及信徒们疯狂的祷告声。
许清淮仍然站在舞台上,准备等许有余进食结束后,再顺理成章地假装完成了洗礼仪式,结束这场计划之外的闹剧。
他应该趁着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但意识不受控制地开始迟疑。
这出戏的效果似乎好过头了。
这群人到底在害怕什么?那些蜡烛到底是怎么重新燃起来的?明显并非灵牝的男人又到底为什么能生下怪物?
理智和直觉在反复拉扯,直到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脚腕。许清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才发现蟒蛇不知什么时候膝行到了舞台上,脑袋几乎快贴上他的小腿。
“终于找到你了,我们的祭司,预言中的祭司……”他执着地重复这个词,“无面人,祭司,从心脏里爬出来的神子……我们终于找到了你,祭司大人,母神已经等你太久……”
许清淮飞速冷静了下来。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是为什么,微微眯起眼睛,刻意反驳蟒蛇:“我不是你们的祭司,我只是无意找到了这里。”
蟒蛇沙哑地笑了起来,笑得疯疯癫癫的,把额头抵在许清淮的脚面:“哪有什么无意……是母神指引了你。二十几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了预言里的现实,没错,你是我们的祭司……”
许清淮:“预言的内容是什么?”
蟒蛇深深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仿佛要从他的味道里辨认出什么信息,温顺地回答道:“我们的祭司会用心脏孕育出一个真正的神子,并将祂带到母神的面前,为母神奉上最至高无上的权柄,将所有人从绝望的诅咒里拯救……”
“……”许清淮心中的不适越来越浓,甚至胃部开始翻滚,“找到祭司之后呢?”
蟒蛇的手牢牢焊在他的脚腕上,如同一把钳子。
“我们必须会竭尽全力,将他平安送至母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