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絮若有所思地拨弄火堆。
“你们这个村子,怎会没有女人和小孩?”
噼啪一声,火堆里炸起一个星子。
山洞里一时安静下来。
火苗舔舐柴薪,噼里啪啦地响,暖意渐渐裹住两人,驱散了周身的湿寒。
洞口萧条枝影,飞雪不停。明行看了许久,方才道:“玉石隔水吸收月华,月与女皆属阴,赤身入河采玉,以求灵犀相吸。”
覆上眼睛的锦布,不知何时融了一片白,晕染成一小片颜色更深的水渍。
“玉石之得,自有其道,我虽目不能视,却天生对色彩敏感,来助你们便是。”
明行眉头微促,神情平静,掷地有声:“民间旧俗,损人利己,绝非善道。”
火光跳跃,忽明忽暗。
寒光冷不丁映在王絮脸上,勾勒出一闪而过的冷峻轮廓,愈发清晰。
一只满是皲裂、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的手,按在木柄上,将锋利的白刃向王絮喉间送来!
王絮脊背下意识绷紧,向侧方一滚。回首一看,阿福与二喜已将刀架在明行脖颈处。
明行依旧笑着:“不妨事,倒是你们,怎么这个时节,还有这样多的人?”
二喜语带嘲弄,按刀的手却在颤抖:“还分什么时节?今日玉石数量没点齐,上头来巡查,卖身契又得加十几年!”
“本朝已禁止擅自叠加卖身契年限,你们大可不必受此欺压。”
王絮迅速从地上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自怀中拣出几锭碎银,“我与他,不过是干草药营生的,抓我二人,不过是白费力气。”
二喜不愿再同二人赘述,以一根绳子拴住王絮的双手,他惊讶于事态的顺利,在另一端拉紧,命令:“走,去河岸边。”
阿福将碎银工整地安置在布包中,夹在小臂下。面露难色,嗫嚅道:“妹子,今日上头的上头亲自来巡查,你就当帮个忙,采完玉,就将银子还你。”
王絮闻言,眼神冷了几分。
这不是周煜的人。
周煜先前与她一同设计明行,文公遗址尚未套问出来,他便不知去向。
山脚不见妇孺,想来这赤女采玉之事,在此地存续应已百年之久。
两人被刀斧胁迫,来到河边。
二喜手一伸揪住明行,左右开弓两巴掌,扯着嗓子骂:“你倒说说,我这衣裳啥色儿?”
明行道:“灰。”
二喜登时顿住,阴下脸:“你是蒙我。”
明行手指向一处,二喜却不再反对,当下便将两人以绳索拴住手,一道带走。
蹚入乱石浅滩,俯身拨开淤泥杂草,果见一块水碧玉卧于其间。
明行看,二喜拣。背后的箩筐装了小半筐。明行扫一眼,便知已够齐数量。他道:“山上的小料搜□□净了,再往下寻,剩下的玉石徒有其表。石心混杂、瑕疵遍布。”
二喜忽地冷笑道:“光这些可不够,咱得找块大料,到时候定能卖个好价钱!”
王絮站在岸边,拍去衣襟上沾上的草屑,长绳连接着三人,二喜左右手腕被麻绳勒出一道道红印。
她轻声道:“人心隔肚皮,和这难以辨明好坏的玉石内里,并无二致。”
明行摩挲了下捆在手腕上的绳子,坐在岸边,双手垂落于两膝:“真心与否,品德优劣,不经历些波折、不深入了解,实在难以看透。”
“三寸之外,水下二丈之地,有一块重八十斤的岫玉。”
二喜一听,大为喜悦。
一头扎进了水中,溅起大片水花,他费力地将石头抱起,汗水瞬间被水流冲走。
忽地一阵透心窝子的冷,一股大力从左右两边拉扯过来。一块墨绿色的石头砸在二喜胸口。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中,殷红鲜血从嘴角、胸口不断涌出。
二喜倒在水底,隐约听到耳边有人说话,不疾不徐,似乎这人清晰地看到河底一切。